笑語嫣然,問候起伏,見面拱手打個招呼,或從錢袋子裡掏出兩文買個餑餑,再沽一壺酒,僻靜院落裡,更有人藏著偷偷賣牛肉。日頭已偏西,攤檔開始收攏,炊煙帶來爐灶間沸騰著的香味,西天上金紅色光暈降下來,照耀著蓬蓬黑髮,銀絲亦變得熱烈,更將每張笑臉點染得格外動人。

盛世繁華,歲月靜好。

就這麼邊走邊想,不時抬眼去看,去聽,感受人間永珍,紅塵風煙。兩人一路回到館舍,小二殷勤迎來,接兩位貴客回房歇息,並問問今晚打算布什麼菜,可有衣服需要洗,沐浴的大桶和熱水何時送入房中?

待一切收拾停當,躺到床上時,謝衣才跟沈夜提及那件事。這會兒他一邊按壓著沈夜雙肩,替他舒緩,一邊尋思該如何開口——昔年在流月城中,初七便這樣服侍沈夜。大祭司事務繁忙,千頭萬緒皆靠他一人做主,時常從早忙到晚,有時更徹夜無眠,其疲累可想而知。哪怕沈夜鐵打的身子也有撐不住的時候,何況他還病著……

多虧那些年的歷練,如今謝衣練就一手好功夫,揉按推拿間總令沈夜十分放鬆舒適,前些時候他甚至開玩笑,說若是想過入世的平靜生活,不妨往長安開個推拿鋪子,每天接待幾個客人,當也足以養家餬口了。沈夜白他一眼,說本座養你這麼多年,就為讓你出去幹這個?你只需服侍我一人便夠了。

“師尊。”話一出口,謝衣感覺有些不妥,急忙換了稱呼:“阿夜,那年捐毒的事……”

聽這話,沈夜肩頭一僵,轉過身,將謝衣的手握在自己手裡,低聲道:“往事便是往事,我並非定要知道不可,你不說也是一樣的,你我如今兩心相許,過去之事夫君我一點也不計較……愧悔都來不及,如何還能迫你再回憶它。”

聽他說出“夫君”二字,謝衣心頭微動,日常說這話時,往往都是在床幃之間濃情蜜意中,如今對著正事也這般自稱,顯然沈夜是想將一切攬過,不論對錯,哪怕指責沈夜千錯萬錯,他都願一力承擔,只願謝衣千萬不要再有任何包袱。

這份心意……天上地下,也就他能給自己了。

輕嘆一聲,謝衣抽出被握住的雙手,順勢躺進沈夜懷裡,低聲道:“只是想跟師尊講一講當年的心境,以及……為何會讓師尊擔了殺人的罪名,這事不講明白,我心裡便有愧,師尊這一聲‘夫君’叫得坦蕩,我卻有些不敢坦然受之。”

“跟我還這麼生分,你想說什麼都好,夫君都聽著……”沈夜微微皺眉,口氣卻十分愛憐,手臂也將懷中人摟得更緊。

謝衣點頭,靠在他懷中閉眼思索一陣,才緩緩開口道:“那些年裡,我遍行神州,見過數不清的人,聽過無數的故事,更見證了許多人的人生。烈山部雖壽命長久,流月城卻太小了,沒什麼驚心動魄,或滄桑起伏的事蹟。古書裡的記載終究離得太遠,少了點真實感。我在流月城和下界分別呆了二十二年,比較而言,下界這二十二年中,我所經歷的事、結識的人遠勝流月城。”

“嗯,這是自然。”沈夜點點頭,拉過薄被將兩人蓋住。

謝衣接著道:“經歷得多了,有些想法就自然會變,我也不例外。剛下界時,我滿心焦灼,只想有哪裡藏著一帖靈藥,或一處洞天,只要找著了,便能救族民於水火,解師尊於苦厄……不論你信不信,我一直都是這般想的,從不曾將師尊視作惡人,我只覺師尊是被綁架了,被魔物和流月城全族人共同挾持,不得不走上一條滿是血腥的道路,那並非你的本意,若有更好的法子,你絕不會那樣做的。”

“信,怎會不信你。”沈夜話語中滿是心疼,在謝衣臉頰上親了一口。

“但是,隨著一年年過去,我始終沒能找到那一貼靈藥,或那一處洞天。修仙大派已走遍了,杏林聖手們也問過,不但沒人能解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