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一根長三根,我不拔。”

“不拔也要長的。”邱景嶽抬起頭,看見季師益的臉,在溫暖的黃色壁燈下,專注地看著他的那張臉。

他們默默看了對方一小會兒。邱景嶽摸著季師益的眼角,說:“老覺得你老不了,這麼一看,也不是。”

他們出了房間,在客廳裡聽著除夕夜的鞭炮聲、禮炮聲,靜靜泡了一壺茶,隔著茶几下起了圍棋。

早幾年如果是這個時候,一定在做某些事情,最近一段時間,哪怕只要坐在一起,就會覺得已經很好了。從出生到認識,他們花了二十多年,從認識到真的朝夕相處,他們又用了十幾年。也不知往後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這樣在一起,有時候邱景嶽甚至覺得不睡在他身邊都不能踏實,覺得獨自一人的話,睡覺都在浪費時間。

鞭炮聲歇的時候,季師益說:“退休了就去福建養老,去你家那兒的老年大學進修。”他自從見了邱景岳父親畫的國畫之後,就覺得那兒的老年大學是精英教育。

“我爸說現在進老年大學還要考試,沒基礎都不讓進。”邱景嶽笑著說。

“那過段時間我們一起去學吧。”

後半夜裡,季師益有些犯困了。他在沙發上打盹兒,邱景嶽去屋裡拿了被子給他蓋上。蓋的時候季師益醒了,把他一起拉進被窩裡,說:“歇會兒,沒事。明早還團拜呢。”

邱景嶽輕輕吻著季師益的嘴唇,撫摸著他的臉。季師益摸著他的頭髮,摟著他的腰,他們就這樣睡著了。

團拜的起點是季師益家。一大早,年資比較低的醫生們結伴來給主任拜年。在主任家裡卻看見邱教授早就到了,像主人一樣給來的人泡茶──也只是在最近一兩年,科室裡才發現原來季師益和邱景嶽的感情十分好,而在廖敏軒當權期間,所有人都以為這兩人就算不至於相互嫉恨,也至少是不同道的。

大家一起出門給老教授拜年的時候,有人回頭時注意到了走在最後的季主任給走在他前邊的邱教授翻了襯衫領,極其自然,就好像老夫老妻。而邱教授毫不在意,習以為常。那位醫生只好將怪異感藏在了心底。

團拜的終點是朱教授家。由於近午了,大家就散了,季師益對邱景嶽說他還要去一個地方。邱景嶽說:“我還是不去了。”

“你真不去?”

廖敏軒生病退位之後,似乎肝膽科的所有人都不記得這個人了。由於身體原因,他一直閉門不出,任何活動都見不到他人,而過去兩年,除了季師益年年必到,也沒人去給他拜年,美其名曰不打攪他養病,其實大部分人並不願意見到他。

邱景嶽說:“我陪你去,我在門口等著就好了。”

廖敏軒生病前搬家去了花都,在那兒買了一棟別墅,現在看來,也正好養病。季師益上門的時候他和太太在庭院裡大理石桌旁坐著,聽著養的畫眉鳥婉轉的叫聲。他們的庭院種滿了花草,一看就知道精心打理過。庭院是用鐵藝欄杆圍著的,邱景嶽就在轉角的柱子下站著。

見季師益上門,廖敏軒的太太起身迎接,笑說:“季主任,你來了?”

廖敏軒只是朝季師益點點頭,不站起來,仍舊逗著自己的畫眉鳥。

“廖老師,師母,恭喜。”

廖敏軒的太太沏了壺鐵觀音,給季師益倒上,說:“你去年給的茶,我凍在冰箱裡,就等有客上門,好來招待客人。等到今年,終於有人來了。”

廖敏軒哼了聲,說:“多嘴。”

季師益喝著茶,廖敏軒的太太就問他科裡怎麼樣,季師益說還可以。於是她又問:“景嶽怎麼樣?”

“他很好,離婚了。”

這六個字他們都明白,廖敏軒忍不住又哼了一聲:“蠢,早該離了。”

“官司打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