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吹簫!”這幾個字他說得咬牙切齒的,“我自幼隨叔父習的是箏。”

“呃……”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嘿嘿地笑了幾聲——那聲音十分邪惡——才慢條斯理地道:“那鐵箏不曾帶在身邊,倒也無妨,待你出來我自便有了……唔,只是不知音調究竟如何……”

——啊呸!

據說郭大俠和黃姑娘已經在蘇州尋到了穆姑娘,她果然是當年臨安荷塘村逃過一劫的那位小姑娘,此時他二人正帶她回嘉興城外的“實驗室”中。

聽得我抖了一抖,心下忍不住對穆姑娘大為愧疚,東邪西毒那二位都是很下得了手的人,但願,但願不會做出什麼“活體解剖”之類的事情來,否則我這不是在作孽麼。

“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叔父和黃島主又豈肯為難一個小姑娘。再者我瞧那穆姑娘倒是深明大義之人,想必也情願……”

我忍不住酸他:“嗯,你只‘遠遠地瞧過一眼’,就知道她‘深明大義’了,眼神可真好啊!”

他苦笑著分辯道:“‘深明大義’云云……那都是黃姑娘說的,我當真只遠遠瞧過一眼,那時小王爺去地牢探她,我綴在後面……”

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

我雙手抱胸,朝天翻著白眼,不理他。

半晌,突地聽他在外間低笑了起來,“從前……便是想你吃醋捻酸亦不可得,如今倒好……我很喜歡……”

臉忍不住有點微微發熱。

——這人真討厭吶!

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胡鬧著,彷佛連歲月都變得分外慵懶閒適,日子一天天安靜地自身邊流過,不復歸來。

我看過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我看過牧馬群嘶,邊草青青。

我知道大好河山是何等的壯麗,蒼茫星空是何等的遼闊。

此時坐在這一間小小的屋子裡,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四面白牆,我卻只覺得比任何的風景都更美麗。

似乎在陡然之間,世界變得狹小而豐盈,心卻從來不曾這樣無邊無涯過。

此心安處,即是吾鄉。

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終於明白這一切的時候,是開始,卻也是結束。

三天前,就開始有些發熱。

然後是頭痛、背痛。

一會兒裹著棉被還冷得打戰,一會兒又熱到恨不能跳進水裡。

整晚整晚地睡不著,一陣一陣地噁心。

……

幸好,隔著一扇門,這些他都看不見。

所以我還能跟他天南海北地胡扯瞎侃,實在難受的時候就推說困了要睡覺,倒也不會惹他起疑心。

只是,撐到今晚似乎已經是極限了……

看了看天色,我清了清嗓子,“喂,你知道黃島主的家事麼?”

他似乎怔了一怔,才問道:“什麼家事?”

當然是黃藥師和黃夫人伉儷情深的故事了。

就算已經過了那麼多年,桃花島上的“埋香冢”前仍是四時名花常開,桃花島畔停的那艘赴死之船也是每年油漆,歷時常新……這些事連此時的黃姑娘都不甚清楚,拜金老爺子所賜,我卻知道在這個時空確有這麼一位情深意重的男子,想念亡妻想念了一輩子……

他沉默許久,才低聲道:“黃島主竟對亡妻如此情深意重,難怪,難怪……叔父幾番送去的美女均被退了回來……黃夫人地下有知想必也是極為欣慰的。”

“才不是!”我糾正他,“黃夫人要是真的地下有知,肯定難過極了。”

“此話怎講?”

“瞧著黃島主獨自在世上孤寂難過,日夜傷心,你當她心裡不會難受的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