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清泉你會後悔的,你以為哀莫大於心死很痛苦嗎?你以為你被迫認命很痛苦嗎?那你知不知道認命了很多年,最後發現自己認錯了是什麼感覺?”

符清泉手足無措,好半天后終於想起來要安慰肖弦,他伸出手,猶豫良久,終於落在她肩上,任由她埋在他懷裡嚎啕大哭。

肖弦始終沒有和他提過她離婚前後的那些事由,他只知道曾經讓肖弦死去活來的,不是和她一起進教堂的人。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非典那一年,北京的人都往外跑,你明明在學校安全得要死,非要跑到北京去看她,結果呢?結果你買了票到了北京在學校裡看到她,你跟著她去食堂,你跟她開啟水,卻不敢跟她打招呼!哈,然後回學校被隔離兩個月,你當時是不是心情特悲壯,覺得自己特隱忍特偉大啊?我到北京的時候,你託我照顧她,給她買了東西,非說是我送的,你自虐得特痛快是吧?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有一天她知道這些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弦寶你別說了!”

“你不覺得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像?”

“是嗎?”

“先被人傷過,然後傷人,”肖弦自嘲道,“最後想收拾殘局的時候,發現已經沒什麼東西,是自己能掌控能改變的了。”

符清泉一時愣住,困在這句話的無奈蒼涼裡,又聽肖弦笑說:“這句話真他媽裝逼。”

符清泉也跟著笑起來,這時他發現,他和肖弦現在的笑容也有點像,那種無可奈何、自我解嘲的笑容。

已經不記得是在哪裡看過的這句話,說自嘲是一種很難得的能力,輕易學不會。

據說這是一個人成熟的標誌,只不過,很多人付出很沉重的代價學會後,發現自己寧願永遠幼稚些。

“我已經把一個混蛋所能做的所有事情都做完了,”符清泉看看自己攤開的雙手,掌上紋路交叉蔓延,不曉得每一條路將要通向何方,“難道現在這種情況,你還能跟我說,有得挽回嗎?”

“你以為你哀莫大於心死很痛苦嗎?你以為心死過後,認命的感覺很痛苦嗎?”肖弦輕聲笑道,“符清泉,你錯了,比認命更痛苦的,是有一天你發現,當初你認錯了。”

符清泉沉默了很久,肖弦又坐下來一邊哭一邊自己揩眼淚:“你別管我,我今天就想發洩一下”。符清泉就坐在一旁,趁她喘口氣的時候遞過去兩張紙巾,又拍拍她肩膀。

肖弦一邊擦臉一邊又笑:“沒見過我這樣吧,開眼了吧?”

符清泉哭笑不得,做人做成肖弦這樣,真是金剛不壞了。可是,人的堅強啊,都是無可奈何又走投無路後不得已的選擇;如果有得選擇,誰願意,有那麼多堅強的機會呢?

手機鈴鈴地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家裡的電話,以為是父親,他趕忙接起來,沒成想卻是南媽媽:“清泉,是……是我。”

南媽媽聲音很低,又很難為情的口氣,符清泉一時未反應過來,便只“哦”了一聲,一來不知道說什麼好,二來他也不想和南媽媽再說什麼。結果這電話便兩頭沉默著,符清泉本不耐煩,忽又覺得不對勁,若沒什麼事,南媽媽也不會給他打電話呀?這一想他嚇得不輕,連忙問:“出什麼事了?”

“沒……”南媽媽說了一個字又頓住,彷彿極為難極不好開口似的,良久後才低聲道,“清泉,我剛剛上樓,看到小溪在收拾衣裳,我們怎麼勸她也不吭聲……你說這孩子會不會被紀家這麼一鬧,想不開啊?”

符清泉這才安下心來,僵著一張臉硬梆梆道:“不會的。”

南媽媽那頭顯然是不相信的,又不好直接反駁他,沉默老半天后忽然說:“清泉,下午阿姨心裡急,冤枉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