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先生好眼力,不才這一路功夫,叫做‘天羅繞指劍’。”

楚空山望著萬繩指間細絲,心中不勝凜然:“這些細絲可剛可柔,可直可曲,倘若使出劍法,勢必千變萬化,今日若不當心,只怕陰溝裡翻船,敗給梁思禽的弟子。”

想到這兒,撮口長嘯,左袖揮灑,右挽木劍,一剛一柔,勢如飄雲飛電。萬繩一揚手,蠶絲破空,刷刷刷有如春夜細雨,絲線忽而筆直,忽而彎曲,忽而快,忽而慢,硬如鋼絲,軟如流水,變化繁複不盡,不愧“天羅”之名。

楚空山揮劍挑刺,木劍挽起朵朵劍花,大花套著小花,所過細絲節節寸斷,他的大袖縱橫狂舞,掀起一股罡風,飛沙走石,幾不見人。萬繩的劍絲遇上這一股袖勁,頓時分散捲回,孟飛燕看得舒服,不由讚道:“好一個霧裡看花劍!”

楚空山佔了上風,劍揮袖舞,步步進逼,萬繩神色凝重,出手越來越快,雙手上下翻飛,有如星馳電閃,足下舞之蹈之,步法玄奧莫測。楚空山也是識貨之人,看出他舉手投足,隱含一路極精妙的手法,包容宇宙之機,吞吐星斗之象,掌風所向,竟將他的袖勁逼出一絲縫隙,蠶絲乘虛而入,銳如鋼針、密如荊棘,若非楚空山劍法綿密,勢必叫他紮成篩子。

兩人相距越近,出手越快,化為了一青一白兩道影子,如鬼如魅,出沒於夜色之間,一會兒青影沒入烏雲似的劍光,一會兒白影混入了一團柔絲織成的煙霧,雙方分分合合,一時難分彼此。

楚空山自負劍法,久鬥無功,再看西城眾人,心中暗生煩亂:“剛才誇下了海口,若連天部都勝不了,又談何以一敵八,壓倒西城八部?”

想到這兒,身法轉急,使出本派絕技“名花美人劍”,劍勢清雋華美,時如千花怒放,時如杏花微雨,身法極盡變化,癲狂處如貴妃醉酒,拘謹處如西子捧心,一仰如小憐橫陳,一坐如武瞾垂簾,時而剛健如許,時而妖嬈多姿,劍來劍去,有如神人落筆。

萬繩所用手法,乃“西崑崙”梁蕭的“星羅散手”,精妙之處,不在“名花美人劍”之下。只是萬繩半路出家,儘管修煉刻苦,功候終究不及祖師,好在柔絲繞指、無孔不入,劍法融入手法,大可彌補功力的不足。

雙方各逞絕技,又鬥一百餘招。楚空山內力悠長,劍勢鋪張開來,萬繩內息衰弱,出手不如初時迅疾。楚空山趁勢一輪快劍,鐵木劍化為一團烏光,遮蔽星月,翻翻滾滾,將蠶絲凝結的白光壓迫到兩尺方圓。到了這個地步,短兵相接,柔絲的威力無法發揮,全賴“星羅散手”,方可勉強支撐。

西城各部看得心驚,卜留眼珠一轉,忽地跨出一步,到了二人左近。

兩大高手相持之際,無論內功心志,均如繃緊之弦,忽遇外力,楚空山登時感知,瞥眼看見卜留,登時心頭大震。卜留人未動,氣先至,楚空山只恐遭襲,鐵木劍如針向磁,丟下萬繩,刷地刺向卜留。

他的初衷本是先驚退澤部之主,再回劍對付萬繩。不料卜留不但不躲,反而挺身相迎。撲的一聲,楚空山一劍刺入他的小腹,鐵木劍好似陷入一片流沙,空蕩蕩無處著力。楚空山只覺不妙,欲要拔劍,卜留的體內生出一股吸力,將他的劍身牢牢鉗住。

楚空山又驚又怒,銳喝一聲,手腕一振,內勁勢如狂龍,猛地衝入卜留體內。他忙於拔劍,卻忘了眼前大敵。萬繩趁勢而上,數百道細絲有如瀟瀟靈雨,鋪天蓋地般向楚空山灑落。

楚空山無法可想,只得棄劍後退。其時銀光滿眼,蠶絲到處都是,楚空山無處躲藏,只好鼓起“鐵木神功”,硬擋綿綿而至的細絲。

忽然間,銀光消失,天地一清。楚空山倒退數步,凝目望去,萬繩負手站立,若無其事,卜留跌出一丈開外,手握鐵木劍,口角淌出一縷血絲。他冒險奪下鐵木劍,卻未能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