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眼望著戶外的雪,遲遲疑疑,這一切,新娘子千代子都默默地盡收眼簾。

逆轉發生在井上清一行將出徵中國的前夜,沒有美酒,沒有和歌以壯行色,二十一歲的千代子躺在丈夫身邊,悄然用小刀剮開自己的喉管,由於她下手不夠利落,這個殘酷的舉動持續了很長時間,而她始終一聲不吭,直到黎明到來時才默然死去,鮮血溢滿了榻榻米,像*驟然地開又驟然地凋謝,我不知如何評價日本人的這種無美不殤的民族品性,夜靜啼月的杜鵑,陣雨散落的秋葉,落花飄風的鐘聲,途中日暮的晚雪,這種哀感意識,使他們對死有了一種別樣情懷,我知道日本人認為精彩的詩句是:枯梅……有如死者仰臥。實在令人震撼的不是詩本身,而是日本人以死為美,無美不殤的沒有畏懼的那種執著。

次日清晨,井上清一才發現妻子餘溫的屍體以及千代子留下的以血做墨之遺書:“我的夫君,現在的我正滿懷高興之情,我都不知如何表達我的高興之情了,我將在您明天出征之前快樂的離去,不管如何,請您不必擔心往後的事情……”閱畢遺書,中尉井上清一未掉一滴眼淚,默默地收拾起行囊,挎上家傳之佩刀,頭也不回地步出家門,揮手自茲去,從大阪軍港踏上軍艦。

身後的血與白雪,是那樣的冷與熱地媾和在一起。而遺書上的血如*,如繡在和服上掙扎的幾朵*,像是直指一場生命的浩劫。

千代子事件後,日本輿論媒介開始發酵,如蠅見血,似蟻爭羶,把井上千代子尊崇為“昭和之烈女”;兩家電影會社以驚人的製作在極迅疾的時間裡,拍出《啊,井上中尉夫人》和《死亡的餞別》,從北海道到高麗,從高麗到臺灣一路的蒙太奇去,並將影片空運到侵華戰爭的前線;皇后陛下則駕臨“昭和之烈女”遺德顯彰會。而後,千代子的媒人安田夫人發起組織了“國防婦人會”,短短十年,其成員由四十人猛增至一千萬人,這是怎樣的一個比例,那是上千萬的家庭啊,上千萬的日本女人加入了他們侵略的後援。

我知道喜峰口一役,趙登禹將軍和那些熱血的軍人也遇到一個女人的難題,一個進不得退不得的兩難境地。

趙登禹的大刀隊集合起來,剛喝完臨行酒,“當”的把碗摔碎,一筐一筐銀元放在佇列面前,任人隨意抓取。趙將軍一條腿綁著繃帶站在佇列前,手臂上纏著白毛巾;他看著大家的手臂,也一例地纏繞著白色的毛巾。每人一把匣槍,五顆手榴彈,背後一把鑌鐵大刀,紅的穗子在雪地裡發出暗紫色。

這是一群二十歲上下的農民子弟,如不是戰爭,他們可能都在老家娶妻生子。可是這片土地在落雪,寒冷從長城的那邊過來,這片土地即將被*蹂躪。一場震驚世界的大戰就要在今晚拉開帷幕,而傲慢的日本軍人開始準備休息。熄燈號隱隱傳來。雪下著,白的銀元在雪裡,銀元上有厚厚的雪,酒罈的口冒著寒氣。

趙登禹將軍的菊刀(4)

全軍肅立。等待著趙將軍的口令。就在此時,有人策馬奔到將軍面前,耳語一下,趙登禹將軍的臉色陡然生變。他凝視著將要出發的大刀隊,然後讓人帶來一位山村老太和她女兒。

大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趙登禹將軍嗓音沉痛,他聲帶譴責說:“我對不起這裡的父老,也對不起馮先生(馮玉祥)的教誨,今天我們還沒接敵,竟然在我的佇列裡出現了這樣的敗類,我不殺鬼子,我要先殺敗壞武德的東西!”

敢死隊員疑惑了,不知將軍在說什麼?

雪夜裡趙登禹將軍的眼睛,像燃燒著炭火,如訴如怒。他說,“就在剛才吹集合號的時候,我軍的一個弟兄竟摸到民房裡去禍害人家姑娘。才十七歲的一個黃花閨女呀,以後怎麼找婆家?剛才一吹號,那東西就兔子一樣跑了,那姑娘哭泣不敢說,姑娘的娘肯定地說,他就是我們手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