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水已經夠熱的了。我說。

清瘦男人只在村子裡住了三天就走了,我爹派人一直把他送到我們南面的邊境上,據說他從我們這裡帶走了很多錢,兩個箱子被裝得滿滿的。

清瘦男人走後,我爹就在村子的辦公廳裡招集人們開會,村子裡的所有鄉紳、富翁以及下面寨子的寨主都被請來了。我爹在會上宣讀了國家的檔案,值得一提的是,在說到裁減稅收的時候,我爹把三成念成了兩成。我爹對那些人說,國家決定獎勵我們,在未來三年內減免我們稅收的兩成,這是多麼慷慨的獎勵呀,我們的政府和總統真是前所未有的偉大。為了表示真誠,我爹帶領大家一起高呼了很多次國家萬歲、總統萬歲以及政府萬歲的口號,聲音嘹亮得賽過了教堂那邊傳來的陣陣鐘聲。

會上,我爹還宣佈,將按照國家的命令,對所有北征戰士進行獎賞,除了管家和帶兵官得到了一等戰功勳章和一千塊錢之外,所有戰士都獲得了三等戰功勳章,每人獎賞一百塊錢。這真是幾百年以來我們這裡最隆重的會議,會場外面有許多站崗計程車兵,他們穿著嶄新的軍裝,刺刀閃閃發亮,會議廳門口擺著火紅火紅的塑膠花朵,在遠處看它們和真的一模一樣,嬌嫩欲滴。

宣佈完獎勵的事情之後,我爹又拿出一張紙,紙張是空白的,這下我爹要說的是兩件比較特殊的事情:對死難戰士的撫卹和對你的獎賞。這兩個問題讓我爹感到困擾,我們這裡已經保持了上百年的和平,沒有硝煙的生活讓大家對撫卹的概念深感陌生,同時,戰鬥隊伍中出現女人,這更是從未有過的事情。我爹說,大家議論議論吧,我們得拿出一個叫村民們滿意的方案出來,大家聽好了,這可是今天最需要注意的問題,我們的決定將對未來處理類似事件提供榜樣。

人們熱鬧起來,彼此不住地交頭接耳。

一個人站了起來,他問,長官老爺,女人可以算作戰士嗎?那是一個地方鄉紳,穿著豹皮大衣,鬍鬚一抖一抖的。這時候立馬有人打斷了他的話,戰士是不分男女的,只要是跟隨老爺出征的,他們都是戰士,他們為國家的和平付出了血汗。這個人是我們的管家。

可是在戰爭中,女人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先生,女人保護不了自己的歷史早就過去了,現在是文明社會,文明社會的重要標誌就是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那是指的在床上,可是在戰場上,沒有平等可言。

人們幾乎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後一個問題上,吵吵著爭論不休,最後,我爹狠狠地拍打著桌面才使那幫人的爭吵結束。爭論沒有意義,只能帶給人煩惱。在大家充分享受了爭論的熱鬧之後,我爹說話了,他扮起地方長官威嚴的面孔,說,先生們,對這兩個問題,政府是有自己的主張的,第一,我們要讓那些殉國的戰士死得其所,我們將授予每位戰死的烈士二等戰功勳章,撫卹五百塊錢;第二,北征之所以能取得勝利,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有一個稱職的嚮導,她在北征戰事中的作用無人可以替代,這一點我們的帶兵官深有體會。說到這裡,我爹看看帶兵官,帶兵官跟著點了點頭。

可是長官老爺,我們應該怎麼獎賞呢?她只是個奴僕。

政府的意思是,授予我們的女戰士二等戰功勳章,聽著先生們,二等戰功勳章,這是政府的意思,也是現在正在後院裡散步的首都來的總統特使的意思。

聽到總統兩個字,再也沒人爭論了,場面安靜了下來。多年後有人說,以前的地方長官真是個獨裁的傢伙,那時候他總是用國家和總統來嚇唬我們。

場面安靜下來,會議結束了。

下午,我爹在城堡前的大片空地上為戰士們舉行了頒授功勳的儀式,全村人都去了,熱鬧非凡。這個授勳儀式在我們村的歷史上空前絕後,站在時間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