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兔子又跑回來了,老四海拿不準是不是該把他養起來。

老闆不屈不撓地說:“你說說,北伐軍總共才多少人?留下的鉛筆刀又能有多少把?這東西是價值——當然也不會太高,但怎麼著也得值點兒錢吧。”

老四海微笑著說:“老闆,你還真是個有文化的人,難得呀!”

老闆頗為得意地晃著腦袋:“沒文化我敢開書店嗎?在咱們南款,誰不知道我呀,不知道我的也應該知道我爸爸呀,我爸爸在縣文化館工作,主管的就是文化。嘿嘿!”

老四海微微點了點頭,心道:坑就坑你這名流,坑就坑你爸爸。他索性找了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下,然後模仿著師兄的派頭,張牙舞爪地說:“老闆,那我就跟你說實話吧。這種鉛筆刀只有葉挺獨立團的人才可能有,因為獨立團的兵首先要求的就是政治思想要過硬,不怕死才敢打仗啊。人家是邊打仗邊學習,之所以獨立團成為北伐戰場上的鐵軍,鉛筆刀是起過很大作用的。老闆,你知道獨立團有多少人嗎?”

老闆眨巴著眼睛道:“我聽說一個團得有一千多人呢。”

老四海使勁搖頭:“當時的編制與現在不一樣,我爺爺那個獨立團有三千多人呢,所以啊這種鉛筆刀總共只有三千來把。經過這六十年的風風雨雨,上次黃埔同學會聚會的時候——你知道黃埔同學會嗎?”

老闆玩兒了命地點頭:“我知道,我知道,那幫人都是老幹部,大官!有國民黨的,也有共產黨的,都是有影響的人。”

“對對,看樣子您的文化挺深的。老同學聚會的時候,我爺爺就和大家算計了一下,這種鉛筆刀現在也就剩一百多把了。這刀啊是我爺爺留給我的,他老人家去年逝世了。我告訴你,我爺爺的死能叫逝世,你爺爺不行吧?”

老闆苦笑著道:“是,我爺爺死了只能叫趕兒屁著涼。”

老四海煞有介事地說:“這就是人與人的區別,級別不一樣啊,死的說法都不一樣。”說到這兒,老四海愣了一下。他盤算著老爹的事,老爹的死算什麼呢?想來想去,老四海覺得老爹的死只能叫夭折了。他不敢再往下想了,馬上掄起舌頭道,“我爺爺一逝世,這把鉛筆刀就歸我了。”

老闆的粗手在自己脖子上使勁捏了幾把,好像有東西卡在喉嚨裡了。過了一會兒他才道:“小兄弟,哥哥我得說你一句,你別不愛聽啊。你呀,歲數太小!你不清楚這東西的歷史價值和人文價值,其實這東西也值不了幾個錢,可要是落到研究革命史的學者手裡,那價值就大啦。”

老四海輕蔑地說:“什麼價值不價值的。我就用它當鉛筆刀,這東西鋼口挺好的,幾十年了還特別快呢,手指頭一碰就是一口子。”說著,老四海掏出鉛筆刀,在椅子靠背上劃了一下,靠背上的漆皮頓時被劃掉了一塊。

老闆渾然未覺,他的眼睛一直隨著鉛筆刀而轉動,熠熠生輝,楚楚動人。最後他忽然大聲笑了起來:“兄弟,我看你要這把刀子也沒什麼用,乾脆送給我吧,送給我還能為國家做點貢獻。”

老四海是從內到外地冷笑了一聲:“我憑什麼送給你?我憑什麼要為國家做貢獻?憑什麼呀?”

老闆說:“我爸爸在縣文化局工作,管文化,也主管收集文物這攤子事。可咱們縣太偏遠了,沒什麼正經文物,這把刀要是送給我,我就給我爸爸,它保證能發揮一定作用。”

老四海點著老闆的鼻子,哈哈笑道:“別以為我不明白,我這把刀是值些銀子的,我才不白送人呢。”說著,老四海站起來又要走。

老闆一把將老四海攔腰抱住,另一手抄起他剛剛看過的地圖冊道:“我把這本地圖冊送給你。”老四海一跺腳,一個響屁差點把褲襠炸開。老闆大叫道:“再加二十塊錢。”說著,老闆伸手就要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