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兩個人幾次游回水面又幾次潛下去,始終沒有任何發現。

儘管有武功在身,冷隱還是覺得身上奇冷無比,每一寸肌肉都開始僵硬顫抖,開始的時候他還能用內功抵禦嚴寒,到後來體力流失得越來越快,能潛入水底的深度反而一次比一次更淺,浮上水面時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梅嫣在岸上捂著嘴,緊張無比地望著寒潭,每一次看到冷隱都想把他叫回來,卻也知道不可能,只能小聲地祈禱著漫天神佛保佑,不要讓他出事。

將近半個時辰過去之後,冷隱再一次浮上水面,依舊是一無所獲,這一次他終於扛不住了,躊躇了一下後還是極其緩慢地游到岸邊,一上岸就全身發抖。

梅嫣趕緊找來披風給他圍上,把他攙扶到燃得正旺的火堆邊取暖。

林獨影見他渾身打顫,讓人拿了烈酒來,給冷隱灌下去。他的體力透支得嚴重,幾乎快要虛脫,喝完酒後好半天才緩過一點勁兒來。

晏清河見他能開口說話了,忙問:“晏懷風呢?”

冷隱搖搖頭,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他不肯上來。”

眾人的心都是一沉,晏懷風比冷隱下去得更早,如今連冷隱都受不了上岸了,他怎麼還不肯回來!這樣下去,鳴風魚沒找到,只怕他已經比楚越先一步被凍死淹死了。

“看!那邊——”摘星忽然高聲叫了一句,引來大家的目光,順著她指的的方向看去,隱約看到寒潭中央,晏懷風正慢慢地浮上來,太遠太暗,看不清臉色,然而想必好不到哪裡去。

晏清河灌注了內力,高聲叫道:“風兒回來!我們再想想別的主意,玩命不是辦法!”

林獨影亦是呵斥,“回來!你不要命了?!”

晏懷風似乎是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晏清河其實看不清,但他直覺地感到晏懷風似乎張了張嘴,對他說“對不起”,然後再一次沉入水底。

晏清河哭笑不得,又急又氣,手裡捏著林獨影分給眾人取暖的酒瓶,二話不說就砸入了水中,發出好大的聲響,像什麼淒厲的迴音。

這一回過了很久,都再也沒有見到人浮上來。只有沿岸燃燒著的火堆,在暗夜裡跳動著動人的火焰,倒映在冰冷的寒潭裡,像是指路的明燈。

晏懷風是眼看著冷隱上岸去的,冷隱也勸過他先上去休息一下,不能急於一時。但他知道,自己有時間休息,楚越卻等不得。

他只能堅持下去,說不定再堅持一下,那三分運氣就來了呢?

這一回晏懷風潛得前所未有地深,儘管四周環境與之前一般無二,一樣是黑漆漆的無所不在的水波,然而他就是有一種預感,這裡已經於適才經過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樣了。

手腳幾乎已經不能再揮動,全憑意志力支撐著,現在只能祈禱不要出現類似於抽筋之類的意外。

他懸在水中停了一停,似乎在判斷方向,腦中有一瞬間的暈眩,不小心嚐到一口寒潭水,晏懷風舌尖一顫,忍住咳嗽的的同時有點疑惑起來——這水,似乎有種奇異的味道,像是某種窖藏多年的酒香。

雖然很淡,但還是能夠分辨出來。

怎麼會有酒味呢?這太奇怪了,晏懷風疑惑之下再次淺淺地嚐了一口——沒錯,是酒味,而且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酒味又變濃了,那種香味竟然還很勾人。

水越來越冷,胸中的空氣幾乎已經耗盡,如果再不浮出水面,幾乎就要溺亡在這個池子裡。

然而晏懷風不甘心,實在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好不容易才到了這裡……

死亡一步一步臨近,彷彿伸手就能觸碰,晏懷風反而有點想笑,世事難料,難道到最後反而他比楚越先死麼,這樣似乎也不錯,亡命鴛鴦……也很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