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木鐘驚道:“前些日子恍惚聽了一耳朵,說大汗要給那賤人修建新宮,還說得空想問問娘娘呢,敢情竟是真的?一個察哈爾的小賤人罷了,住進莊妃妹妹的永福宮裡已經是抬舉她了,還不足夠,蓋宮起殿的,她也配?”

哲哲嘆道:“你不知道這裡的緣故。前些日子太醫出出進進的,說是綺蕾八成是有喜了,依規矩,妃子懷孕七個月須得安排自己的寢宮,這回可好,八字沒一撇呢,大汗倒已經先給預備下了,派了專人侍候起坐,三餐都是御膳房專人負責專人檢查,都快越過我的頭去了。”

娜木鐘翻翻眼睛,想你剛才還說什麼“不過新鮮三天”,這麼快倒又抱怨“越過我的頭去了”,真是做了大妃,想怎麼說話都行。然而現在不是鬥嘴賣乖的時候,大敵當前,她們須得同仇敵愾,且“綺蕾有喜”的訊息也是第一次聽說,不禁大驚失色:“她有身子了?現在都這麼著,果然生了兒子,還不得上房揭瓦?”

哲哲道:“雖然日子淺,還做不得準,看那情形總是有了七八成把握。傅太醫親自把的脈,六月二十四那日給荷花上壽,宮裡散花糕,大汗再三叮嚀給她的花糕要單做;就是方才我去永福宮,她出來請安,傅太醫還在一旁說是大汗親下的口諭,叫她不必跪安呢。”

娜木鐘愈發妒恨,且也詫異,問道:“為何花糕要另做?難道給我們吃的是不乾淨有毒的不成?”

哲哲道:“你不知道,那花糕是用五色米粉、新鮮蓮蓬、拌上熟栗子肉搗的細末,調和麝香糖蜜捏成的。就因為有了這丁點兒的麝香,就把大汗驚得蠍蠍螫螫的,好像螞蟻鬚子上的兩口糕也能墮了胎似的。”

大玉兒也說:“現在我那裡天天太醫進穩婆出的,不但麝香,就是連普通的薰香也不許點,那日賞花糕,還是在姑姑處吃了兩口,送到我們那裡的,都是另做,太醫嘗過了才給發下來,看守得嚴著呢。”

娜木鐘訝道:“麝香能墮胎嗎?這倒是第一次聽說。”又咬著牙咒罵,“射不死的小賤人,多早晚叫她吃下幾斤麝香,真墮了胎去才阿彌陀佛呢。”

巴特瑪驚道:“姐姐可千萬別說這話,傳出去,大汗還不治你的罪呢。”

娜木鐘道:“左右就這幾個人,莫非還有誰會害我不成?”

哲哲笑道:“雖然如此說,到底嘴上留個把門的才好,豈不聞禍從口出?”

大玉兒任幾人三言兩語地亂出主意,只不肯插嘴,一展眼看見兩個小丫環捧著點心盒子隨伴夏遠遠地來了,知道是花朵點心做得了,笑道:“剛聽姑姑教訓說禍從口出,想著要三緘其口呢,這卻是進口的東西來了,又怎麼捨得不張口呢?”說的眾人都笑了。

迎春過來幫著伴夏把點心取出來安箸布碗,看時,卻是荷花蒸鴨、薔薇豆腐、夜來香拌筍尖、玫瑰蛋羹,並一大碗清香撲鼻的玉簪花雞蛋湯,觀之紅香綠玉,聞之心曠神怡,嘗之齒頰生香,哲哲等人不禁一齊喝起採來,便把綺蕾的事情也忘了,只顧喝湯。

第8章 夏日後宮的一個春夢(1)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歌妓一詠三嘆,水袖如飛,那樣悲壯的歌聲由江南佳麗們婉轉地演繹出來,另有一種悽婉的憂傷。

多爾袞以銀箸擊金樽打著拍子,醉態可掬。這些歌妓是從綺蕾進宮後買進府裡來的,綺蕾的離去令睿親王府如此空曠,不得不讓她們的歌舞權做填充。

風蕭蕭兮易水寒。荊軻刺秦可以流芳百世,綺蕾呢?她若行刺皇太極得手,可會留一段千古的傳奇?

自送綺蕾進宮那一天起,多爾袞就無時無刻不在焦慮地等待,等著刺殺得手的捷訊自宮中傳來。到了夜間,這種焦灼就更加強烈而意味深長,他充滿妒意地猜測著,此刻的綺蕾一定很妖嬈,此刻的皇太極一定很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