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湖、長江,沒這些江湖,英華難以成事。

越過黃河後,這樁優勢就沒了,英華的力量投放受到嚴重限制。李肆本想讓安西軍擴充到四軍十師八萬人以上,可現在加上龍騎軍,總共八個師四萬人,預算就已嚴重超支。今年要增到八萬人,結果就是計司報上來的數字,還有三百萬沒有著落。

三百萬銀子,各處擠擠還是能擠出來,關鍵是保障已經難以跟上,李肆再算了算,搖頭嘆氣,在呈請上批下“以現有兵力重新核算”。

放下計司文報,再拿起樞密院的卷宗,是樞密院四洋司文報,開啟封皮,卻飄出一封私信,李肆皺起了眉頭。四洋司提舉馮靜堯

這是吃了豹子膽了,居然敢用公文報章夾帶私信!這是嚴重違反報章規制。李肆身為皇帝,要看的是簡明扼要的報告或者意見書,而不是讓部下還遞上原始證據,去幫他們定策決斷。

如果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馮靜堯此舉起碼是一個小過,至少要削一品,減一到三級散階。

卷宗裡還有海軍司文報,但李肆想先看看,到底是什麼事,能讓一向謹慎的馮靜堯這麼失態。

馮靜堯在報告中說,私信是範四海所呈,馮靜堯本人覺得事體重大,卻又難以道明,因此只好將此信直接上呈,由皇帝定奪。

展開範四海的信,資訊量太大,“芙蓉膏”、“鴉片”、“年羹堯”、“釜山海戰”、“薩摩商人”,一個個詞彙勾勒出這大半年來的朝鮮局勢,李肆臉色一下就白了。

我去……難道鴉片戰爭要由我李肆而起!?

再開啟海軍司的文報,是北洋艦隊白延鼎的報告,正好補充了範四海信中所述局勢,包括朝鮮的鴉片貿易,以及年羹堯水師入朝鮮,在釜山重創了範四海的武裝商船隊。

李肆就覺一扇大門即將被撞開,門後妖魔鬼怪的呼嚎撕心裂肺。

“這是鴉片,不是芙蓉膏啊……”

政事堂密廳裡,湯右曾,範晉、鄔亞羅、陳萬策,唐孫鎬,史貽直、宋既、顧希夷和劉旦等人肅容而坐,上首的李肆正端詳著手裡的一塊黃黑物事,一股異樣的氣味飄蕩在廳中,初聞像是藥香,聞久了有一股腥臭,讓人胸口發悶,幾欲嘔吐。

“這是芙蓉膏啊,只不過商人取了新名叫福壽膏。”

湯右曾用衣袖扇著鼻子,憎惡地道。

將這塊鴉片遞給侍衛,示意帶出廳外,李肆搖頭:“不,完全不一樣……”

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項工業化毒品,跟傳統社會的毒品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李肆知道範四海在用毒品撬朝鮮國門,但他以為只是香菸的陪襯,更多用來行賄。而且還以為是老的那種芙蓉膏。

可今天看到這東西,李肆才心驚不已,這是鴉片,是他前世,要百年後才會在中國流行起來的工業化鴉片。

熬製、調料甚至包裝,都是以“客戶至上”的商業理念為指導。從神通局那瞭解來的情況來看,鴉片製造商和銷售商,還針對不同市場,開發出若干價位不同的產品。如果李肆清楚範四海在朝鮮鋪開的渠道體系,更會強化他的觀點。

傳統毒品的危害並不大,聖道九年,英慈院推著東院透過《禁毒令》時,李肆還不太放在心上,只當作人心工程,當然,蕭拂眉吹的枕頭風也起了相當重要的作用。在他看來,鴉片還是相當久遠的事情,而且是不列顛人的產物。

可現在看來,當資本帶著工業化的生產和行銷體系,瞄上了鴉片,這危害就可怕了。而堪堪跨入近代社會,工業化剛起,資本勃發的英華,竟然也在雞蛋上鑽出了縫,借朝鮮一事,將鴉片產業滋養起來了。

“是臣的錯,臣在朝鮮查探得了商貨虛實,才讓範四海有了傾銷鴉片的便利。”

神通局劉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