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明世界的法則來對待這場戰爭嗎?不,我看過中國人的歷史,破城之後,他們會屠殺每一個活人,強暴所有女性,他們一直生活在黑暗世界中,他們從不懂文明法則。”

大主教終於說到了最關鍵的部分:“他們還會將過往受裁主和法律制裁的那些中國匪徒,當作是受害者,對我們施加以百倍千倍的報復,那樣的罪惡,即便窮盡人類的想象,也難以用語言描述……”教堂裡沉寂了,之前的抽泣聲也驟然消失,不管男人女人,大腦都已經被嚇得有些麻木了。大主教這話的舍義很直白,以前我們殺了那麼多中國人,現在還指望他們接受交易,做夢!”我們不只是要守護馬尼拉,我們還要守護我主的榮光。即便是死,也是殉教!馬尼拉將會是一城聖徒,我主會欣然接引我們同上天國,阿門……”

大主教的結語很有力,帶著這些因他之言,已經絕望的男女禱告之後,他悄然退下,雷班度總督跟上來,再問了一句:“大主教閣下,這不是中世紀了,您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

總督自然還懷著一絲希望,大主教卻反問:“難道中國人不會報復!?”

就過往歷史來看,中國人破城之後,屠城報復的可能性幾乎超過九成,可這是建立在西班牙人一直抵擋到底的基礎上。大主教煽動平民以死相抗,雷班度總督品出了一絲詭異的味道。能晉位大主教,自然不會是滿腦子狂熱念頭的原教旨信徒,這個職位根本就是宗教政客。

大主教淡淡一笑,眼中閃動著決然的光芒:“在你眼裡,這是利益之戰,而在我眼裡,這是信仰之戰。”

“我主的榮光,在中國本土被遮蔽了,在安南被壓制了。整個亞洲,只有法蘭西人還在印度,在緬甸和暹羅還在艱辛地努力,其他地方不是荷蘭人那些異教徒,就是不列顛那些叛逆者。馬尼拉,是我主在亞洲的最後一座神殿。”

“如果我們跟中國人達成交易,安全地離開馬尼拉,我主的福音之炬,在亞洲,至少在東亞,將會完全熄滅。”

他看向雷班度,目光中帶著穿透歷史的深邃:“當我們不能引領他人的信仰時,又怎能指望從他們手中,獲得符合我們期望的利益?”

“我們歐羅巴人之所以能遠航四海,能將全世界的財富匯聚到歐羅巴,靠的只是海船和商人嗎?不,靠的是我主的榮光,能驅散落後文明的愚昧,讓全世界其他民族,其他文明,甘於為我們歐羅巴,為我們這些上帝之民,奉獻出忠誠。”

雷班度目光閃動,臉色也在紅白之間急速轉換,許久之後,他抽著長氣,壓低聲音道:

“您是說……要讓馬尼拉成為殉教之地,從而讓中國人成為文明世界的公敵!?”

大主教微微一笑:“聖戰,當那些中國海盜建起天廟時,一場新的聖戰就再不可避免。既然如此,就讓馬尼拉成為這場聖戰的序幕吧。”

懷著深深的崇仰和敬畏,雷班度總督向大主教鞠躬致意,同時腦子也急速開動,開始編制若干能活下來向歐羅巴,向羅馬教廷講述這場聖戰序幕的目擊者清單,當然,他自己一家將排在這份清單的最前面。

在阿魯索大主教的指引下,聖地亞哥城堡裡的西班牙人精神面貌煥然一新,他們不再惶恐不安,而是絕望麻木。所有人都動了起來,開始在城堡內部挖掘壕溝,壘砌胸牆。城堡裡有十多座教堂和若干兵營,都是巨石建成。用壕溝連線起來,又是一道堅固的防線。

被“中國強盜”破城後必定屠殺報復的前景嚇住,平民們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貴婦人撈起長裙,奮力揮著鋤頭,小孩組織在一起,拖曳泥土瓦礫。城外炮聲隆隆,城內竟是一番平靜的勞作景象。

在這個時刻,最為惶恐的是擠在東面和北面,靠著城門和城牆掩護,還在拼命死守的土人和華人,尤其是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