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仲舉還想再說什麼,卻被陳蒨扯住衣袖坐下,陳蒨起身舉杯笑道:“德言兄酒喝多了,說的醉話,你們別聽他的,來來來,這杯酒,我敬諸位。”

陳蒨頻頻向王僧智、王頠敬酒,有陳蒨在前擋酒,陳霸先悠然自得地觀賞席間的歌舞表演。

很快王僧智和王頠都向陳蒨辭酒,侯安都拉住陳蒨,兩人你來我往,推杯換盞。

酒過三巡,隨著一陣羯鼓、鑼、鈸、阮咸、簫、笛、竹板的樂聲響起,一位白衣襦裙、身材頎長的男子優雅地邁步上堂,他手執團扇半遮面容[南朝時,婚禮當晚,新婦以扇遮面,稱“卻扇”,與夫君拜堂成親,入洞房後等待夫君去扇,再飲合巹酒,扇的作用類似於後來的紅蓋頭。],向眾人躬身行禮後,開始歌唱:

俟我於庭前兮,充耳以青絲,尚之以瓊瑩之玉。

俟我於堂前兮,充耳以黃絲,尚之以瓊英之玉。

俟我於著前兮,充耳以素絲,尚之以瓊華之玉。

[改自詩經《國風·齊風·著》,原文為:俟我於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瓊華乎而。俟我於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瓊瑩乎而。俟我於堂乎而,充耳以黃乎而,尚之以瓊英乎而。本文略做調整,歌詞大意:等我就在庭院前,充耳青絲垂冠邊,風動飄舞在耳畔,冠上瓊瑩多明豔。等我就在廳堂前,充耳黃絲垂冠邊,風動飄舞在耳畔,冠上瓊英多華麗。等我就在屏風前,充耳白絲垂冠邊,風動飄舞在耳畔,冠上瓊華多璀璨。]

歌聲高亢清亮,眾人皆停杯傾聽。

唱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屋子裡的人下意識地望向屏風,結果看到屏風下有一雙繡履,隨即,哈哈哈……,眾人鬨堂大笑,王頠再次尷尬地低下頭。

正在唱歌的人放下團扇,一臉懵然,不知眾人為何發笑。

陳蒨向他招了招手,韓子高跪在陳蒨身側,陳蒨對他耳語幾句,韓子高的眼睛望向屏風。

屏風下,那雙繡履慌慌張張地縮了回去,不見了。

哈哈哈……,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只有陳霸先臉色暗沉。

“屬下不是有意的。”韓子高對陳蒨道。

“無事,宴上的歌舞曲目都經過叔父認可,是我堂妹少女懷春,想早點看到新郎,跟你無關,哈哈哈……”陳蒨忍不住又笑起來。

司空府西院傳來淙淙的琴聲,院中一棵大槐樹,枝葉繁鬱、亭亭如蓋,樹下一位紅衣女子的婀娜身影,恍如輕雲籠月,她的手指在琴絃上飄忽移動,好似迴風旋雪。

琴案前的地上,擺放著青瓷博山香薰爐,飄出縷縷香菸,整座庭院瀰漫著沁人心脾的香氣。

博山爐旁躺著一隻黃白條紋的狸花貓,慵懶地眯著眼睛,尾巴時不時地擺動,嘴裡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突然,琴聲嘎然而止。

那女子嗟嘆一聲:“唉——,七絃古調,雅正之音,可嘆今人多愛曲項琵琶、豎頭箜篌,還有幾人能懂高山流水?”

“女郎何苦自尋煩惱,等您嫁過去,和姑爺日夜琴瑟和鳴,還怕沒有知音嗎?”女子身旁站著的婢女掩嘴笑道。

陳舜華搖頭道:“琴瑟和鳴?同床異夢罷了。流蘇,為何你不早告訴我,王郎已有妻子,昨日方說。”

“那有什麼,您是正妻,而姑爺的原配已經和姑爺離絕了,您擔憂什麼呢?”流蘇道。

“他與原配離絕,才讓我心寒。他既有妻,與妻也有了孩子,為何還要娶我,為了娶我,不惜與原配離絕,這樣的人,值得我託付終生嗎?今日,他為了娶我,可以拋棄原配,明日也可以為了娶他人,而拋棄我。”舜華道。

“女郎,您想多了,他敢拋棄您?司空能饒得了他?”流蘇勸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