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高一邊編、一邊說:“天地執行,四季輪換,寒暑交替,冬寒夏熱,月盈則虧,日午則偏,物極必反,這是天道。有天就有地,有上就有下,有前就有後,萬事萬物皆是一陰一陽,相反相成。自古以來,忠臣和反賊只有一步之距,臣以為,忠有大忠和小忠之分,小忠是忠於君王,大忠是忠於國家百姓。陛下抗擊外敵,保衛國家百姓,這是大忠,梁室氣數已盡,陛下接受禪讓,是順命於天,是舍小忠而全大忠;王琳貌似梁室忠臣,縱容屬下殺掠百姓,打著梁室旗號投靠索虜,他連小忠都算不上,實是假仁假義的反賊。陛下寧可捨棄世子,也不出賣一寸國土,您是守衛華夏的忠臣,是比前朝劉司空更讓人敬佩的抗虜英雄,您的功績將彪炳史冊,為後世傳頌敬仰。史冊從不會枉記,您又何必在意別人口中的忠臣還是反賊呢?”[劉司空,指西晉愛國將領劉琨。]

“開頭《易經》背得挺熟。”陳霸先微笑地點頭:“後面說的甚得朕心。”

韓子高鬆了口氣。

“朕幾次差點殺了你,又不准你尚公主,逼你主動退婚,你怨恨朕嗎?”陳霸先又問。

剛答完一道送命題,又來一道,韓子高死的心都有了。

“朕要聽你的真心話。”陳霸先道。

韓子高伏地叩首:“陛下,臣有罪。”

“你有什麼罪?”陳霸先問。

“臣正因為怨恨陛下,所以違背陛下告誡,故意犯了禁忌,臣忤逆陛下,臣罪該萬死。”韓子高道。

陳霸先疑惑:“你,居然是故意的?就為了忤逆朕?”

韓子高繼續說:“臣以前的夢想是能成為像陛下那樣的英雄,保家衛國,青史留名。但是這場病,讓臣失去了做武將的能力,臣的確怨恨過陛下。不過後來,臣呆在床上的時間長了,看著陽光下的浮塵起起落落,突然覺得人生不過如此,什麼功名都看淡了,對陛下的怨恨,也漸漸沒有了,若不是為了與王的約定,臣早就回山陰去了。”

“約定?什麼約定?”陳霸先問。

“結束亂世,重栽國家之樹。”韓子高道。

“國家之樹是什麼?”陳霸先問。

“制度不好,就修改制度;執行不力,就更換執行制度的人。”韓子高道。

陳霸先會意:“說起來容易,你知道嗎?這棵病樹已經樹大根深,難以撼動,在朕登基之初,曾想改革吏制,兩年了,因為種種原因而一直擱置。”

“陛下沒實現,不代表王做不到,王或許沒有陛下開國的武功,但是王絕對有能力成為治世天子,實現陛下不能實現的理想,開啟清平盛世,讓陳國百姓過上有飯吃、有衣穿、有屋住的安定日子。”韓子高道。

“你還真敢說,朕還沒駕崩呢!”陳霸先皺眉怒目。

韓子高拱手:“臣就是觸了陛下的逆鱗,臣還是要說,陛下現在立臨川王為太子,周國失去籌碼,反會結好我國,世子回國之日可待。陛下已經病到這個地步,還要堅持不立儲君嗎?若是陛下有個萬一,只怕不等外敵進攻,宮闕之內就要亂了。”

“大膽!咳、咳、咳……”陳霸先氣得咳喘不止,“哇”地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