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霸先頭枕在手上,靜靜地躺在黑暗裡,聽著漏刻發出的水滴聲,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讓我進去!”

“請將軍稍等,容我進去稟報!”

“都什麼時候了,還報什麼報,讓開!”

艙外傳來嘈雜的人聲,接著“咣”的一聲,艙門被強行撞開,有人衝了進來。

“今日作賊,已成事實,生死關頭必須趕快決斷,在後邊拖著等什麼?即使您現在想回頭,也沒有退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王僧辯會不知道嗎?走在後面就能不被砍頭嗎?”侯安都吼道。

此刻,陳慧紀點亮了船艙裡的燈,眾人見陳霸先垂腿坐在榻邊,他低著頭,喃喃道:“安都在訓斥我嗎?”

侯安都拱手道:“末將不敢,安都是來向司空決別,不管司空進兵與否,安都都將依原計劃行事,率突騎營五百死士打響第一戰,末將告辭!”

說完,侯安都對陳霸先拜了一拜,頭也不回地轉身出了船艙。

“成師……”陳霸先突然抬頭,叫著侯安都的字,伸出手像要抓住什麼。

陳慧紀探出半個身子,向艙外張望了一會,然後對陳霸先道:“侯將軍已經走了。司空,事不宜遲,遲則生變,傳令進兵吧!”

陳霸先點點頭,道:“安都罵我罵的對。元方,傳我軍令,進軍!”

昏暗的月色中,一個個黑影像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攀爬上山崗,然後如蝙蝠一般,身體吸附在城牆下方。

突然,一個正在攀巖的黑影從陡峭的石壁上滾落,伴著“嘩啦啦”沙石俱下的聲音,城牆上方立時傳來紛繁的腳步,燈光火把向這裡聚集、晃動。

有人在城上大聲喊話:

“看到什麼了?”

“山坡上有碎石在往下掉,應該是滑坡。”

“又沒颳風下雨,好好的怎麼滑坡,你們下去看看。”

“嗷喔、嗷喔……”山坡下傳來貓的哀嚎。

“原來是隻笨貓。”

“沒事了,沒事了。”

等城牆上方重歸寧靜,城牆下一個黑影氣惱地低聲問:“是哪個毛手毛腳的,差點壞了大事!”

“裴子烈。”有人小聲答道。

“平常跟個猴子似的,關鍵時候給我添亂,人摔得怎樣?”

“他打手勢說沒事。”

“哼——,這事回頭罰他!誰學的貓叫?記他一功。”

“……還是裴子烈”

“呵呵,算他機靈,功過相抵,讓他別叫了,嚎得真他娘難聽,跟叫春似的。”

“呵呵呵——”城牆下一陣竊笑。

“你們幾個過來,把我舉起來!”

“將軍,您是突騎營的主帥,怎麼能以身犯險,還是讓屬下第一個上吧!”

“讓我先上!”“我先上!”“我上!”……

“你們都不要爭,為將者應身先士卒,我第一個,元胤你第二個,大夥一個個有秩序地上,不要爭先恐後,再把敵人招來了,聽明白了嗎?”

“諾。”

一身黑衣黑甲、面蒙黑巾的侯安都,把長刀背在身後,用革帶固定住,又緊了緊身上的束甲絆,道:“可以了!”

蕭摩訶蹲下身,侯安都腳踩在他的肩上,眾人扶住將軍,蕭摩訶一使勁站起來,大夥抓緊侯安都的腳踝,合力把侯安都舉過頭頂,侯安都低聲道:“你們使足力氣往上拋舉,我打手式數到三,全部鬆手,明白嗎?”

“諾。”

一個黑影像夜梟般飛到半空,輕輕地落在女牆內,腳剛一沾地便迅速藏身於牆側。

侯安都緊張地左顧右盼,見十步開外站著三、四個守城計程車兵,他們正背對著這裡,又說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