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夫壽命終畢人之大倫,修短之所以共同,聖賢亦不能免矣。朕生逢喪亂,東征西伐,櫛風沐雨,身犯矢石,羈束軍旅,久厭干戈。常恨,為臣不能全忠前朝,為君不能澤被蒼生。受禪三載,宇內不平,朝堂未肅,至於大漸。侍中、安東將軍、臨川王蒨,體自景皇,屬惟猶子。建殊功於牧野,敷盛業於戡黎,納麓時敘之辰,負扆乘機之日,並佐時雍,是同草創,祧祏所繫,遐邇宅心,宜奉大宗,嗣膺寶錄,使七廟有奉,兆民寧晏。臨川王可於柩前即皇帝位,軍國大事不可停闕,諸州刺史守鎮任重,山陵制度務從儉約。將相卿士,中外臣僚,勿違朕意。永定三年正月辛丑。”蔡景歷站在床邊,泣淚讀詔。

韓子高聽到最後,不禁淚崩如雨,原來年初皇帝就已下定決心,捨棄兒子,傳位侄子,這是多麼艱難的選擇,陳霸先不愧是當世英主,為了國家利益可以犧牲個人所有,以前總以為陳霸先所謂的大義都是為了自己的名聲,現在看來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陛下不可……”皇后章要兒搖頭哭道:“陛下把皇位傳給臨川王,那我們的昌兒怎麼辦啊?妾跟陛下求過多少次,不就是兩個不受控制的郡地,為什麼陛下就是不肯啊,哪有兒子尚在,傳位給侄子的道理?臨川王傲慢無禮,眼裡已經沒有陛下和臣妾了,陛下若是去了,讓臣妾依靠誰啊?嗚嗚——”

“住口,不要說昌兒沒有回來,就是回來了,憑他的本事能鎮住眼下紛亂的時局嗎?既然周國不肯放歸,那就是他的命,不要說是兩郡要地,就是一寸土地都不能讓,你要是拿國土去換昌兒,就是違背朕意,將來到九泉之下不要來見朕。”陳霸先拍著床榻怒斥。

章要兒嚇得不敢再言語,陳霸先道:“茂世,以朕的名義下詔急召臨川王回京,派人快馬送給臨川王。”

蔡景歷拱手稱諾。

“朕累了,元方留下,你們都回去吧!”陳霸先靠在隱囊裡閉上眼睛。

“妾想守在陛下身邊。”章要兒拉住丈夫的手,陳霸先睜開眼看著她,眼中露出憐愛的神情,點了點頭。

陳慧紀識趣地說:“孫兒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

眾人離開後,陳霸先撫摸著妻子的手,深情地望著她:“皇后還是那麼好看,尤其是這雙手,纖纖十指如蔥白,而朕的手卻像老樹枯枝,唉——,朕想起與皇后初見的那晚,就是這雙手拿著團扇,但朕卻視而不見,整晚在院裡舞刀弄劍,讓皇后一直拿著扇子,想起來,朕就覺得愧疚……”

宦官扶著韓子高剛出殿,杜稜追上來、拱手陪笑:“韓參軍,前面多有得罪,我派手下送您回去?”

韓子高還沒開口,陳慧紀走到杜稜前面,伸手攔住:“杜將軍可是嫌我派的人不好嗎,可您的手下毛手毛腳,別又把參軍的傷口繃開了。”

杜稜一臉尷尬,卻不死心,繼續陪笑:“我親自背參軍回去,陳侍郎給杜某一個機會吧!”

韓子高心想,果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邊臨川王還沒登基,這邊已經開始討好臨川王的身邊人了。

沈君理也想過來說個話,卻被陳舜華拉住:“你過去做什麼?”

沈君理小聲說:“韓參軍最得臨川王寵信,我想跟他處好關係,將來臨川王登基……”

“哼,他再親近,也是外人,能有我和臨川王親近嗎?”陳舜華不屑道:“你是堂堂大陳國駙馬,犯得著去討好我大兄的男寵?”

“小聲點,別給他聽到了,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沈君理慌張地拉扯公主的衣袖,恨不能捂住公主的嘴。

“怕什麼?膽小鬼。”公主白了丈夫一眼,伸手牽住沈君理的手,兩人往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