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刻,章昭達進來道:“天快黑了,你是不打算回城,在這兒露宿嗎?雖是春天,山裡的夜晚還是很涼,我怕你身子弱別染了風寒,我見來的路上有座寺廟,可以把楊夫人接去那裡歇息。”

“沒事,楊夫人說願意跟我回城了。”韓子高道。

“你行,你可以。”章昭達挑起拇指:“我看她那樣子,都擔心她隨時會想不開,所以派兩個軍士形影不離地看著她,咦,她去哪了?”

韓子高腦袋“嗡”的一聲,大喊:“糟了!”轉身就往桃花林深處跑去。

桃花林裡沒見到楊法慧,韓子高跑出桃花林,眼前一掛瀑布從山上傾洩而下,聲勢浩大,周邊再無旁路,瀑布下是一潭碧水。

韓子高沒有多想,直接就跳進潭水裡,找了一會,水下並無人影,韓子高露出水面,深吸一口氣,奮力一個猛子扎進深水,左右四望,終於看到身下有個人影還在往下沉,趕緊展臂蹬腿潛到深處,伸手拉住那個人影,果然是楊法慧。

韓子高一隻手挽住她的肩,一隻手奮力往上劃,終於游到水面上,剛露頭,章昭達帶著兩個軍士上前拉住他們,一起游到潭邊。

上了岸,韓子高一摸楊法慧的鼻息,還有微弱的呼吸,這時天已經全黑了,五個人渾身溼透,加上山風一吹,個個凍得瑟瑟發抖。

章昭達一邊罵娘、一邊命兩個軍士砍柴草生起篝火。

“這潭水真冷啊,冷得老子都抽筋了,嗆了好幾口水,老子為了你,差點把命搭上,若不是為了你,我管那個瘋女人做什麼?真是吃飽了撐的,這溼漉漉的,衣服什麼時候才能幹……”章昭達抱怨著。

“你怎麼像個娘們一樣嘮叨個不停。”韓子高道。

章昭達搭住韓子高肩、試探地問:“大夥都餓了,要不把那狗宰了。”

韓子高跳起來,指著章昭達道:“我跟你說,黃蒼就是我兒子,你敢動它的心思,我跟你拼命。”

章昭達嘿嘿一笑:“跟你開個玩笑,瞧你急得,呵呵,某人沒成親,啥時有了這麼大的兒子,哈哈哈——”

“笑你個鬼啊!”韓子高踢他一腿。

章昭達躲開,這時躺在地上的楊法慧咳了起來。

“唷,人醒了,好了,沒事了。”章昭達高興道。

韓子高扶楊法慧坐起,拍著她的背道:“阿姊,我知道你難過,但張刺史泉下有知,也不想看你尋死啊,以後我來照顧阿姊,你不用擔心以後的生活。”

楊法慧咳了一會,把肺裡的水全吐了出來,方才說話:“我的前夫死後,我沒有想過死,我只是很難過。然而阿彪不一樣,聽說他未與我成親前,是個放蕩的男人,經常與有夫之婦私通,狎妓尋歡作樂,我與他成親,沒指望他對我一心一意,只想有個穩定的生活。成親之後,阿彪像變了個人,只要不忙公務,就是陪著我,從不出去鬼混,一年後,我被醫生告之,因為產後顛沛流離,身體受損不能生育,你知道女人不能生育,意味著什麼,再愛你的丈夫也會離你遠去,但是阿彪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著我,我勸他納妾,他也不肯,還說他本來就不喜歡小孩子,小孩子吵鬧得很,生不出來更好,清靜。”

韓子高聽她這話,想起鄰家阿妹燕子,她就是因為生不出孩子,即使年輕貌美,仍被夫家嫌棄。

“我以為是我的美貌才得到他的寵愛,可是在我的臉毀傷之後,他直視我的臉,目光沒有閃避,對我像以前一樣好,沒有任何改變,我想他是真的愛我這個人。當山民包圍了我們的房子,我知道這次逃不出去了,我要他殺了我,他舉起刀始終下不了手,他推開門,對山民說,只要你們不傷害我夫人,我的頭任你們拿去。如果當時他不管我,說不定還能殺出去,但是他完全沒有反抗,任由那幫山民……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