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王頠又答應一聲,抽出信件,用刀子挑碎信檢上的封泥,解掉繩束,拆開雙鯉,把夾裹在裡面的信紙遞向父親。[雙鯉,中古時代對信封的稱呼。秦漢時,信封最初是由兩片木頭組成,夾住裡面的帛書或木櫝,外面用繩捆束,再用泥封,蓋上寫信人的印章,以防止信的內容被人偷窺。因為木片形狀做的像一對鯉魚,所以稱為雙鯉,同時,也有用另一張紙將摺疊好的信紙包裹,然後夾在雙鯉之中的情況,包裹的方式有斜繞裹(紙裁成長條狀,繞裹在信紙外面)和四面裹(紙包裹後呈#或x形狀),到後來包裹的紙取代了木片,上面仍畫上鯉魚圖形,最終演變成我們現在的信封。]

王僧辯展開,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把信返給王頠。

王頠一邊看、一邊道:“‘可憐巴馬子,一日行千里。不見馬上郎,但見黃塵起。黃塵汙人衣,皂莢相料理。’奇怪啊!這歌,阿兒本來以為只有京城附近在唱,沒想到臨湘的孩子也唱啊!”

王僧辯冷哼一聲:“童謠圖讖這樣的事,你大兄也信?!分明是有人別有用心,故意編造,到處傳播,目的是想離間王陳兩家,引起梁國內亂,他們就好趁虛而入。”

“他們,他們指的是誰?齊國?”王頠問。

“老夫迎立他們的傀儡,是顧及江南疲蔽,經不起戰事。高洋以為送來個年長之君,就可以操控老夫,操控梁國內政,做夢——!貞陽侯哪有資格繼承帝位,寒山慘敗淪為俘虜、惹人恥笑,居然有臉回來當皇帝,就憑他想和老夫抗衡,簡直痴人做夢!”王僧辯道。

“這童謠究竟是不是齊人編造的,也僅僅是猜測。大兄說的也不無道理,童謠圖讖不可盲信,也不可不信,父親還記得,侯景叛亂前,京城兒童傳唱‘青絲白馬壽陽來’,結果一語成讖。大兄提醒,父親出自荊湘,現任大司馬,“巴馬子”指的是父親,而“黃塵起”的“塵”通“陳”,說的是陳氏起兵要做皇帝,江左還有哪個陳氏,不就是指司空麼?”王頠道:“父親即便不同意大兄所說,也當防備著他。我們的將帥大多佈署在外邊州郡,京城守衛反而空虛,父親跟前沒有猛將,而陳司空兵力集中在京口,若是他突然襲擊,一日一夜便能抵達京城,不可不防啊!”

王僧辯站起身,揹著手在大殿內來回踱步,半晌停住道:“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大同年間有首童謠‘莫匆匆,且寬公,誰當作天子,草覆車邊已。’差點害死鄱陽王,虧得高祖以前朝之事為戒,絕不傷害骨肉至親,否則鄱陽王早已人頭落地,即便如高祖這般寬厚,仍對鄱陽王心存介蒂,以至鄱陽王終生不得重用,侯景叛亂前,鄱陽王連封密奏舉報侯景有謀反意圖,高祖也不信他。又有童謠雲‘鳥山出天子’,結果高祖詔令悉鑿江左以鳥命名之山。再有童謠雲‘天子之居在三餘’,高祖在餘幹、餘杭、餘姚為禳厭之法,驅邪避災。可是高祖最後卻是死於侯景之手,這些童謠未見一個驗證。所謂一語成讖,不過是巧合,何況歌詞說的模稜兩可,都是後人添油加醋、附會穿鑿,不可信啊!”[鄱陽王,指蕭衍的弟弟蕭恢之子蕭範。]

“為父相信司空的為人,不會做背信棄義的事。當初我與他在白茅洲會師,共討侯景,也曾懷疑過他會起異心,司空與我推心置腹、徹夜長談,聽我提及軍中缺糧,二話不說,立刻拿出三十萬石糧食賙濟我西路軍,三十萬石,這幾乎是司空的所有積蓄。平定侯景,司空居功至偉,但我卻沒有派給他駐軍休息的地方,又急命他去追擊侯景餘部,他二話不說,還把妻兒都託付與我,自己連夜領兵離京,後來我命他鎮守京口,他亦無怨無悔,長期駐紮在京口,不敢懈怠。我奉世祖之命討伐廣州陸納的叛亂,命他代鎮建康,我征討剛結束,他立刻來信請求我回建康主持政務,自己帶兵退回京口。我向他提出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