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一個晚上,韓子高在寢閣侍侯陳蒨沐浴更衣後,自己照常拎了一桶熱水去侍衛洗浴的湢室洗澡,湢室裡沒有旁人,韓子高脫了衣裳掛在屏風上,開始舀水洗頭,洗著洗著,聽見屏風外有悉悉索索的響動,側目看到一個黑影躲在屏風後面。

誰這麼無聊,居然偷看自己洗澡。

再看屏風上掛著的衣裳在慢慢向外移動,靠!不是色狼,是個偷衣賊。韓子高伸手抓住衣裳,那偷衣賊見拉不動,又使力往外拉,韓子高這個氣,偷衣賊還挺執著,不偷到手絕不罷休啊!

於是大吼一聲“偷衣賊,還不鬆手!”那黑影嚇得一哆嗦,身子撞在屏風上,屏風“嘩啦”應聲倒地。

沒了屏風的遮擋,韓子高與那黑影面對著面,四目相視。

那人一襲黑衣,身形嬌柔、柳眉杏眼。

“啊!——”黑衣人驚叫著,韓子高趕緊撤手護住下面,也忍不住驚叫。

兩人的驚叫響徹夜空,黑衣人扔了衣裳,拔腿奔出湢室,韓子高腳下一滑,摔個仰面朝天。

“死淫賊!把你閹了送到宮裡去!”司空府西院的槐樹下,陳舜華揮劍劈砍著槐樹幹。

“女郎,明明是您偷看人家,還罵人家是淫賊!”流蘇在旁託著腮道。

“小賤人,居然還幫著他說話。”陳舜華氣道:“若不是為了給你出氣,我才不會這麼倒黴。死淫賊,本來想讓他出糗,沒想到又讓他佔了便宜……”

流蘇搖搖頭:“講公道話,這次可是您佔了便宜,好大的便宜,把人家上上下下看了個通透,還害得人家摔跤,把尾骨都摔裂了,聽說要在床上躺一個月呢,可人家呢,什麼都沒說,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他活該!”陳舜華柳眉一挑:“他當然不敢說,說了,他就死定了,我阿爺饒不了他。”

“唉——婢子說了多少遍了,婢子一點都不怪韓郎,您就不要再為我出氣惹是生非了,怪只怪婢子福薄。”流蘇嘆氣道。

“訂了親,也可以納妾啊!”陳舜華道。

“人家韓郎不是說了,答應了未婚妻,不納妾嘛,正說明韓郎人品好,用情專一,問天下有幾個男子能做到呢,真是羨慕韓郎的未婚妻,倒底是什麼樣的好娘子呢?”流蘇道。

忽地,陳舜華感到心上一陣刺痛,她放下劍,默然無語。

八月底,京城傳來訊息,王僧辯的母親還是沒能熬到迎娶之日,病重去世,依禮王家需居喪三年,居喪期間不得婚娶,陳王兩家的婚事只能暫時擱置,等喪滿再重新請期。

十月,西魏權臣宇文泰突然命於謹、宇文護等率步騎五萬,攻襲江陵,皇帝蕭繹起初不信,興致勃勃地向百官講授《老子》,等相信後,又以為能固守江陵,結果到了十月末,情勢急轉直下,蕭繹這才派專使傳詔,急命建康王僧辯、廣州王琳火速發兵救援。

十二月,援軍還在馳援的路上,江陵已被魏軍攻克,皇帝蕭繹在燒燬十數萬卷藏書後,開金城東門投降魏軍,很快同太子一道被殺。朝臣與百姓中強壯者皆被掠走,江陵幾乎成了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