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一大清早,吳興府署從大門外直到大堂前,裡三層、外三層的都是湧動的人頭,人們你挨著我、我挨著你,擠得身子都轉不動。

太守親自給一個非親非故的貧家子主持成童禮,這從來沒聽說過呀!一傳十,十傳百,遠近的百姓蜂擁而至,個個伸長脖子,想看一看,那個貧家子到底長得怎麼傾國傾城,能得太守如此青睞。

陳蒨身穿絳紗公服、烏皮履,頭戴進賢二梁冠,背手站立在大堂中央,大堂兩旁坐著觀禮的府吏佐史。

人群一陣騷動,有人高喊:“看,小史來了,快看小史誒!”

頭梳雙童髻、身穿絳色戎衣的少年,低著頭走進大堂,人群發出一片驚歎聲“哇——”“真是男兒身嗎?”“難怪太守喜歡”……人們交頭接耳。

少年走至陳蒨面前,雙膝跪地,陳蒨展開書軸,開始宣讀禮文:

古禮,男子年十五束髮,束髮而就大學,學大藝焉,履大節焉,業大道焉,通詩書,精六藝,言行合乎君子之美。何為君子之美,仁、義、禮、智、信也。仁者,仁愛也;義者,忠義也;禮者,敬人也;智者,睿智也;信者,守信也。五者當中,以義為上。……

讀完禮文,陳蒨伸出雙手,解開少年的丫髻,如瀑布般的秀髮傾瀉而下,引得人群一片嘖嘖之聲。

陳蒨從駱牙手捧的托盤中拿起木梳,給少年梳髮,他梳得很認真,從上到下,從中間至兩邊,直到頭髮全部梳理通順。

之後,陳蒨用木梳將少年如墨長髮從腦後往頭頂上梳,理成一束,右手握住髮束根部,左手不停旋繞擰緊髮束,然後在頭頂處綰成一個髮圈,留餘發自然下垂。

接著,陳蒨右手從托盤裡拿起一根象牙簪,橫插入髮束根部,左手把擰緊的髮束盤於簪子上,一圈一圈盤繞,直至發盡,將最後剩餘的髮尾塞入髮髻裡。伸手又從托盤中拿起錦帶,一圈圈纏繞住髮髻,然後紮緊繫結,餘有兩尺長的錦帶尾部垂於腦後。

“蠻子,你長大了!”陳蒨微笑道。

他攙起少年,“有樣東西送你。”陳蒨說著,從自己腰間解下玉佩,系在少年束腰的革帶上,微笑道:

“君子比德於玉焉。溫潤而澤,仁也;縝密以慄,知也;廉而不劌,義也;垂之如墜,禮也;叩之其聲清越以長,其終詘然,樂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旁達,信也;氣如長虹,天也;精神見於山川,地也;圭璋特達,德也;天下莫不貴,道也……”

少年手撫玉佩,那是一塊縷花雕雙鳳的碧玉,刻工精湛,翠色慾滴,用兩條天縹色絲帶繫著,打著連環迴文式的同心結,雙鳳碧玉下是由許多碧玉珠串成的長流蘇,一直垂到膝蓋以下。

雖然聽不大懂太守所說,但大概意思明白,是希望自己做一位真正的君子,內心不禁十分歡喜。

大堂外已是炸開了鍋,百姓們議論紛紛。

到仲舉唇邊鬍鬚翹起,不滿道:“天子佩白玉而玄組綬,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組綬,大夫佩水蒼玉而純組綬,世子佩瑜玉而綦織綬,士佩瓀玟而縕組綬,孔子佩象環五寸而綦組綬。哦嗬,一個卑賤的貧家子,子華居然給他配玉,簡直荒唐!”

華皎不在乎地笑道:“你說的是古禮,如今有錢的人家個個佩玉,怎不見德言說過什麼?”

“就是因為人人不遵禮,不分貴賤尊卑,所以世道才會這麼亂!”到仲舉正色道。

“貴賤尊卑?”華皎嗤之以鼻:“一直以為德言兄是個務實的人,何時如此在意起門第出身?說到出身,我祖上世為小吏,自是不堪一提。德言兄望出彭城武原,楚令尹屈到之後,可是貴族出身,不過之後到姓卻未見什麼聲名,直到您的高祖,方以赫赫戰功使得到姓顯名於世,您的祖父輩棄武從文,以文藻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