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門城樓上,王頠聽見城外號角聲聲,看到一架架鉤住城垛的雲梯車紛紛脫離城牆,剛才還在拼命攻城的陳霸先軍隊,突然像落潮一樣地撤退,雖然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但繃緊的心絃和疲憊的身軀總算可以暫時放鬆一下,他喜憂參半地對父親說:“敵人撤兵了?難道是久攻不下,陳霸先畏懼地不敢攻城了?”

王僧辯搖頭、苦笑一聲:“你太小看司空了,法生豈是輕易就畏懼的人,當年在此圍剿侯景,為父與諸位將領尚在猶豫,他一語道破柳仲景等諸路數十萬勤王大軍敗於侯景的原因,並率先出兵擊破了侯景的鐵騎陣,他的判斷力和他部下的攻擊力,連為父都不得不佩服啊!”

“大敵當前,大司馬如何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都說陳霸先戰無不克,不也被我們打得撤兵了?”徐顯之有些沾沾自喜。

王僧辯輕嘆口氣,所謂英雄惜英雄,這種惺惺相惜的情感,不是徐顯之等人能明白的。

“敵人又上來了!”有士兵叫道。

“尖頭木驢!呵呵——”王僧辯往城下望了一眼,冷笑道:“怪不得法生撤兵,原來是想挖地道,火燒我們的城門和城牆。徐顯之,你命士兵做雉尾炬,施鐵鏃,以油灌之,投擲到車頂上。”

“諾。”徐顯之拱手領命。

石頭城下,杜稜驚訝地問司空:“為何敵人投下如此多的雉尾炬,而我們的轒轀車卻燒不起來呢?”

“這轒轀車表面看起來和尖頭木驢差不多,而內裡多了兩層,除了外面裹的生牛皮,裡面是一層生鐵,再一層溼氈,不但矢石,灰火也不能入。”陳霸先微笑道。

“哈哈哈,原來如此,這是誰想出來的啊?堪稱是完美之作啊!是司空您的設計嗎?”杜稜佩服地豎指道。

陳慧紀微笑道:“是信武將軍。”

“不要再扔了!住手,快住手——!”發現情形不對的王僧辯,向正在投擲雉尾矩計程車兵們高吼著,但是他的吼聲很快被淹沒了,隨著“嘩啦”一聲巨響,南門城門在熊熊大火中倒塌。

城外鼓聲大噪,胡穎的馬軍首當其衝,鐵騎紛紛踏過烈焰,殺入石頭城內。與此同時,侯安都率領的突騎營勇士也殺至南門城下。

至此,陳霸先的軍隊裡應外合,士氣高漲,喊殺聲震天動地。

侯安都揮舞長刀,第一個登上臺階,往城樓上衝,南門守軍阻擋不住,不斷後退,徐顯之急得跳下臺階,舉刀砍向侯安都,結果交手沒幾下,被侯安都一刀劈掉半個腦袋,守城士兵見沒了主將,有的逃命,有的投降,盡作鳥獸散。

王僧辯見身邊只剩三子王頠,無可奈何地仰天長嘆:“老天,連風都在幫他,是你要亡我嗎?”

他一手執劍,一手拉著兒子王頠,在原地轉圈,卻是窮途末路,無計可施,窘迫得不知所以。

“父親,我們已經無路可走,嗚嗚……”王頠悲泣。

“與其被捉,終是一死,不如現在自盡,免受陳霸先的羞辱!”王僧辯橫劍就要自刎。

王頠抱住他,奪下父親手中劍,流淚道:“父親,或許司空不會殺我們,都說司空寬厚大肚,他的手下大多曾是他的敵人,他的目的是廢掉主上,扶立太子登基,那我們全依他便是,畢竟您與他並肩作戰,白茅灣歃血為盟,總要顧念袍澤之誼,再者,我和他嫡女婚約早定,咱兩家是姻親,不置於把王家斬盡殺絕吧!”

“你對他還抱有幻想?一山不容二虎,這天下有他陳霸先,便容不下我王僧辯,他誰都可以不殺,唯獨不會放過我們王家。”王僧辯搖頭道。

“活著還有一絲希望,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聽兒子一次吧!我陪父親下城出降,忍受一時胯下之辱,求司空留我們性命。”王頠勸道。

“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