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單寂寞那麼多年,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明,他居然就這麼默默扛過來了,沒有和任何人說一個字的委屈。

甚至於他自己,都似乎已經不會覺得委屈的樣子。

……

安晉臣一向是個骨子裡很堅強的人。可是就算他再堅強,也經不起今後那麼久的時間一點一點地無盡地折磨吧?

第二十章

而把他送向這場無盡的折磨的人,是誰呢?

……是我。

從頭到尾,都是我。

從來沒有在任何一件事上真正保護到他,笨得一塌糊塗地做了那麼多其實非常愚蠢的事情,不知不覺地……一點點把他推向深淵。

「小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已經不是幾句對不起就能夠說得儘自己此刻心情的了。

我捨不得,卻還是得把你一個人丟下……從今以後,都沒有辦法陪著你了。

刑蔚想起那個成熟而溫柔的男人的微笑,他的沉默,一個人住在時光停止的屋子裡,默默地等待著。懷抱著一絲微明的希望,等著一個不可能再出現的人。

而他甚至都沒有辦法告訴他一句,請不要再等下去了。

不要再等下去了,我以及沒有辦法回去了。

「小安……小安……」

對面說了什麼,他並沒有聽到,因為嘈雜的大廳廣播響起的,正是是他那趟航班的last call。

「先生,請繫好安全帶。」

「先生?」

年輕男子茫然地坐著,彷彿什麼都沒聽到,淚水無聲地掉落著。

眼淚順著下顎低落在胸前的橡果上,瞬間被那早已忘記了水的滋味的乾果,瘋狂地吸乾納淨。

飛機緩緩發動了,在跑道上滑行著。

……如果有足夠的膽量,我想我可能不會坐在這裡。

我會跑到小安身邊,看看如果不默默地服從,命運究竟能把我怎麼樣。

但是……我不敢。

不僅不會成功,而且害怕會再招來什麼懲罰。上天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從他身上繼續剝奪的了,刑蔚只害怕再肆意違抗,會禍及小安,會讓他最愛的那個人陷入更深的不幸。

雖然……枉然坐上這趟飛機,其實也到不了美國,無法找回那丟失的貝殼了。

……

刑蔚忽然想起小安將那貝殼給他的時候,染滿血的小臉上倔強的笑意。

同樣的笑意,在腦海里逐漸模糊,然後就化作了在月色的清輝下,小閣樓的床邊,安晉臣默默望著他,那溫柔如水的眼神。

又一陣鑽心的刺痛,他彎下了腰,下意識就握向胸口──

橡果……

時間彷彿又倒回了那一天,他埋下他們的時候許下的願望──我希望,我所愛的人能夠重獲幸福……

不是能夠實現願望嗎?那麼,即使我不在了,你們也會在冥冥之中替我守著小安的吧?

會有人替代我給他幸福的吧?

……會的吧。

騙人。

都八年了,之後都八年了,小安還是孤零零地一個人。真有人替代我的話,那個人死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