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寂的夜,漫長而壓抑。

為了表達歉意,釋懷主動攬下了伺候薑蓉的任務。

雖然薑蓉不想見她,雖然她很害怕薑蓉那吃人的眼神,但為了贖罪,她願意承受來自薑蓉的一切懲罰,哪怕是罵她、打她,只要能讓傷者感到安慰,她都無怨無悔。

釋然進來的時候,釋懷正對著薑蓉的背影出神。

燭影搖紅,勾勒出她紙片一般的側影。

釋然暗中嘆口氣,慢慢走過去,一直到了身後,釋懷都沒有覺察到,直到一個肉包子出現在眼前,方才醒悟過來。

“這是從哪兒弄的?”

肉包子,這可是稀罕東西。絕對不可能是從家裡拿來的。

釋然嘴裡嚼著東西,含混不清道:“剛剛經過廚房,她們在蒸包子,順便就抓了兩個。不燙了,姐快吃吧,好吃。”

釋懷暗中吞嚥著口水,看看床上的薑蓉,稍稍走開一些,背對著燭光,三下兩下就把包子吃完了。

確實很好吃,如果面前有一籠屜,相信她也能全部吃掉。

“你拿東西吃,她們沒說你?”

“她們沒看見。”釋然語帶僥倖。

釋懷嘆口氣:“不告而去,總是不大好。以後不要這麼著了。不然,我告訴娘去。”

“都是自家的東西,又不是偷。就是告到太爺那邊,我也不怕。餓了難道連口吃的都不給?還不如個要飯的呢。”釋然嘟囔道。

“你不懂,”釋懷嘆息連連,“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可是咱們三房跟她們,到底還是不一樣的。等你再大些,就明白了。”

“我知道不一樣,不一樣的地方太多了。比方說,一家子都住在大院裡,偏偏咱們住在外頭。蓉姐姐一個外人都能住在大院裡,咱們還是親孫女兒呢,這邊不叫,都不能過來。”

“蓉姐姐是客,不住在這裡,住在哪裡?”

釋然嗤了一聲:“什麼呢,因為蓉姐姐能給楊家帶來好處。丫頭婆子們都說了,蓉姐姐以後是要做王爺夫人的。蓉姐姐發達了,楊家就發達了。”

釋懷大吃一驚,趕忙去捂她的嘴,低聲呵斥道:“誰胡說八道,你也信!”

釋然使勁地掰開她的手,槓著脖子道:“都說大伯母從蓉姐姐身上賺了二十兩,難道也是假的?”

釋懷整天埋頭繡花賺錢,難得出個大門,哪裡知道這些家長裡短?聽釋然這麼說,不由得就給勾起了好奇:“這話怎麼說?”

釋然就把五姑奶奶出二十兩銀子買丫頭,大太太大包大攬接下這差事。把自家侄女兒送去王府,不但不花一個錢,還從中白得了這二十兩銀子的事兒,前前後後、添油加醋地講述了一遍。

釋懷直接就呆了。

沉默了半天,細細回想,只覺得整個事件又因有果、合情合理,實在挑不出什麼疑惑來。

要說大太太,也確實是這種人。

“這話,你聽著就好,別到處嚷嚷,知道嗎?別學那些小人,亂嚼舌頭根子,這種人,死了是要下地獄的。”

考慮到事態的複雜性和嚴重性,釋懷不得不一再地告誡大妹,免得她口風不緊,惹出是非來。

釋然反倒很不以為然:“我為什麼要說?說了也沒人相信。弄不好,老太太還要罵一頓。娘早就囑咐過了,不許我說。”

“娘也知道?”釋懷訝異地問。

“滿大街都在傳,只有你成天不出門,所以才聽不見。知道不知道都無所謂了,反正又不是咱家的事兒。好不好呢,都不會給咱分一個銅板。”

釋懷憤憤然了:“不管咱的事兒……現在鬧成這個樣子,為什麼?好了,沒咱一點好處。一旦出了事兒,全往爹孃頭上栽,這麼多年,都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