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隆的鎮標中營到了西北六十里外的大布,連戰帶補有一千三百人左右,看來是出了全力。他的左營,依軍門之令守在李屋,右營放在了縣城,提防賊匪的偷襲。”

“南雄協副將顧安已抵沙口,正在渡江,可船不夠,估計今天也渡不完。”

“督標後營參將李進邦和左營守備李順正朝這裡趕來,已經過了西南五十里的走馬坪。軍門的提調他們不敢不理會,可仗著是制臺的兵,據說沿路糟踐了不少村子。”

“韶州府、曲江縣和乳源縣的練勇鄉兵正在封堵北面和東北的山口,最多也就是擋擋流民,可不指望他們能封住楊春本人。”

“陽山縣的練勇汛兵也都封住了西面山口……軍門,合圍之勢初成。只是……真不再等前營和右營趕到?”

中營參將羅懷恩臉上帶著明顯的憂色,這麼問著施世驃。

“等督標人馬到了,加在一起,我們也就不到四千人,據說賊匪有數萬之眾……”

右營遊擊徐進才的話被施世驃一聲冷哼給掐住。

“數萬!?數萬流民,一半人手上能有鋤頭就算不錯了。把前營和右營調過來,不過是防著搜山人手不足,不是楊春這個人很有意思,非但這兩個營我不動,督標的人我都懶得用!”

施世驃起身,粗壯身形帶起的壓迫感,似乎撐足了軍帳,讓空間也驟然變得狹小。

啪!

他揮手將馬鞭拍在輿圖上,寬臉上的細眼正閃著複雜難明的光亮。

“楊春這個人,連番用釣魚之計暗算了練勇和白道隆那些無能的部下,真不是簡單的賊匪!他聚齊了南連韶道的賊匪,蠱惑起無食的流民,在北面的山裡兜來兜去。韶州城下沒佔到什麼便宜,也該料到四周的網已經織好,必須要捨命一博!”

施世驃抱起胳膊,目光越出軍帳,投向遠方的山影。

“他既然有膽一拼,我施世驃怎能讓他失望?可他手下不過兩三千敢戰的賊匪,其他人根本就是裹挾而來,算不得兵,十萬都頂不住一千官兵的驅趕。他之前既然當過典史,這點自知應該是有的。”

“所以……他必定還會故伎重施!”

說到這,施世驃揮手:“升起我的旗號!讓楊春知道,我來了!我施世驃就在這等著他!”

中軍羅懷恩作著最後的努力:“軍門,您千金之軀,怎麼能跟賊匪相提並論?是不是有些行險了?”

施世驃面容冷肅地搖頭道:“單隻楊春,當然不值得我行險,可我的敵人,不在前方,而在背後!”

這話出口,軍帳裡的將官們都默然低頭,施世驃說的自然是正聚在三水縣的那些文官老爺。

“藍理!當年跟著我父親征平臺灣的驍將,他為什麼遭罪?”

施世驃臉上滿是譏諷。

“屠戮良民!?屁!他不過是沒逮住賊首陳五顯,讓事情繼續爛著!這才給那些文官老爺丟下了把柄。”

“現在是太平年月,我們武人做事,講究比亂世多得多!稍不留神,就要被那些文官吃得骨頭都不剩!今次的匪亂,就算有百萬之眾都不可怕,只要逮住楊春,不論死活,我們武人也就算盡職了。剩下的麻煩,那都是地方安頓不力,跟武人可無關!”

他指向部下,言語如金鐵般有力:“不要去想著割多少人頭!要的就是匪首!我施世驃就是拿自己做餌,將那楊春引到刀下,靠你們一舉斬獲!”

嘩啦一聲,將官們全都打千半跪,齊聲相應:“願為軍門效死!”

施世驃滿意地點頭,暢快笑道:“那楊春也不過是小小典史,兵家的東西,他那點微末道行,別想逃脫我的眼睛!真沒想到哇,要離開這廣東之前,還能收下這麼一份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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