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訴說一番白天做多麼辛苦,就散會了。

我出去拿車子,看到一個人靠在我的車子上。

慢著,在嘔吐。

要老命,我趕過去,別弄髒媽媽的車子才好。

「餵你!」

那人抬起頭來,卻是個女孩子,一雙眼睛,似寒星一般。

我一見之下,連忙身不由主的掏出雪白的手帕遞給她。

她也不客氣,接過便擦嘴。

她並沒有弄髒車子,還好。

「小姐,你沒有什麼吧。」

她哭了。

一定是喝多了,感觸心事。

我問:「住什麼地方?替你叫車。」

她搖搖頭,一手撐著車身,像是很痛苦。

「要不要替你打電話?」

她亦搖頭,晃兩下身子,掙扎向前走。

穿得那麼時髦,單身女人,喝得半醉,這一帶蠻亂的,不由得叫人擔心。

「餵你,別走,」我焦急。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追上來,扶住她。

「倩萍,」那男人說:「這是何苦呢。」

她明明知道他是誰,又摔開他的手。

情侶,吵架,與我無關。

我開車門坐進去,只見那男的溫言勸她,兩人一直走遠。

一下子就回心轉意了,接著再吵……這種花槍,男男女女玩了好幾千年。

惜我尚未有資格入局。

嘆口氣,把車子開走。

真不知人們是怎麼結的婚,芸芸眾生中,竟然會遇到終身配偶,雖然離婚率高,但只要有那一刻的真誠,也算難得。

最近流行明菜型女孩子,鵝蛋臉,大眼睛,純得似洋娃娃,同事中的小陳的女友就是那個樣子,他把她捧在手心中,因為搶的人實在太多,不由他不小心翼翼,只見他倆進出時手拉手,親密得似蜜糖。

我懷疑日子久了也很累的,她會長大,重量會增加。

屆時捧著她會吃不消。

女朋友不是小玩意,不是兔寶寶,不能因她長得好玩可愛而聚在一起。

仍然尋尋覓覓。

父親說過,「你們這一代真幸福,讀書時一門心思讀,戀愛時又可一門心思戀愛,根本不必為柴為米。」

「想我們在戰前出生,跟著父母逃難還來不及,書也沒得念,飯也沒得吃,百忙中還要報父母養育之恩,一不聽話老大的棒子打將下來……」

「好不容易長大成人,一半苦學,一半運氣,總算掙得一頭家,已經去掉半條命,把最好的給孩子,次好的給父母,第三等才留著自用,什麼叫戀愛?聽都沒聽過,只曉得柴米夫妻,唉。」

「才隔一代罷了,天同地,雲同泥,你們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看看你們,來著大學文憑還說吃苦,我們小時候,兩百六十元港幣一個月當信差開始,受的氣要是算起出怕沒有幾十噸。」

「啥人來幫一記,挽一把?你們廿多歲還算小,咱們十多歲已是大人,所以,只要福氣好,不用出世早。」

父親所說的全屬實,並無誇張,無奈釘一不刺到肉,全不覺痛,聽了也不過似一個故事,且是陳年的故事。

他們四十餘歲的那代確是苦,上有七八十歲的雙親,永無履足,不但要錢,最好小一輩侍候膝下,天天報到去聽規矩,少一樣就不孝順了。

怨天尤人,並不體諒子女的時間心血早用在創業上,筋疲力盡。子女有成就,那是他們遺傳優秀,不在話下,子女有什麼不妥,那是不爭氣,有辱門楣。

說句老實話,那時做父母頂容易,此時做子女也不難,最不好過是當中那一代,好比三文治中之肉。

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