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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明玉和澄心她們倆……沒、沒有……她們……”她在激動個啥勁兒?那是他自家妹子,與她可有半分干係?她激辯什麼?只徒惹他笑話而已。
她忽然抿唇不語,因發覺他眉彎、眼彎,當真在笑。
有些氣悶,她乾脆撇開臉看向洞窗外。
外面河道平坦,岸上人家的屋房比鄰而建,循著水道綿延而去。
他們的篷船與幾艘船隻交錯行過,不知從哪艘船上傳來哨笛聲,一長兩短、兩短一長,她感覺所乘的舟船緩了緩行速,然後見那名少年小廝亦吹起哨笛,同樣是一長兩短、兩短一長。
她心下微覺古怪,未及想通,笑話她的那個男人在她身後沉靜問——
“那地方既然不很安全,為何不走?以你的能耐,離開夏家獨自營生,想是不難,不是嗎?”
從未有誰問她這樣的事。
他語氣認真,不帶絲毫嘲弄,彷彿對她的事上了心,因為在意,所以留意,若非她明白他的本意,會以為他當真關懷她。
岸邊有泊船正跟民家收蠶繭和生絲,一串招搖的大紅燈籠垂掛下來,那是店家掛在屋後的招牌,前頭開門營生,臨河道的後頭也不忘打自家名氣,她看清了,每顆燈籠紙上大筆寫著一字,串起來就成“城東伍綢緞莊”,是“伍家堂”的店……
是了,她記起,他跟“伍家堂”的老太爺還是忘年之交呢!既跟伍家交往,又跟夏家牽扯上,這般的如魚得水,這樣的他手段太高,哪裡是她比得過的?
她將臉轉正,調回眸光,幽然答道:“要獨立營生確實不難,但若要離開,孃親也得跟著我一塊兒走,可她不能走的,不能離開夏家的……娘說,她生是夏家人,死是夏家的魂,死後她要葬在夏家祖墳地裡,我爹墳頭邊留了她的位置,她要跟我爹葬在一塊兒。”略頓,潤潤唇。“我的嫡母……大娘她應允過的,只要娘不掌事、不鬧事,安分度日,待孃親百年後,大娘會讓她葬在我爹身側。”
“所以你爹與你娘感情甚篤,恩愛相親?”
夏曉清聞言忽而一笑,笑音略帶澀然。
“我娘是愛慘我爹了,聽說是一見鍾情呢,第一眼便陷進去。至於我爹……大概誰也不愛吧。他一生唯一感到快活的事,應該是讀書了,書海浩瀚博大,夠他悠遊一輩子……”蹙眉,隨即又舒鬆開來,淡斂的睫寧靜婉約。
她再次笑,這一次的笑雖無澀意,卻柔軟得教人胸中發疼。
“爹去世後,留下一大屋子的書,好多好年的書,各式各樣的書,大哥、二哥對那些東西半點不感興趣,但我很喜愛……有時得了空,獨自一個窩在書閣裡,可以窩上一整日,常累得果兒氣急敗壞來尋我,把我拉出去用飯。爹的那些藏書中,有許多是關於古玩鑑賞的書冊,金石陶瓷、琴棋書畫等等,應有盡有。有時我會想,倘是爹在世時能到咱們幾家古玩鋪子坐堂,就管鑑識賞玩的活兒,其他一概不理,他應該很能勝任才是,性情或者能開闊些,心情一好,身子也較不易有病痛,或者,他能命長些,娘也就能歡喜些……”
咦,怎說起這些事?
她驀地揚眸,恰與男人深邃目光相接,他的表情是專注、探究的,如融進她所說的話當中,靜思著。
她內在侷促不安,暖氣不斷從膚底滲出來,暗自懊惱自己話多。
她不曾這樣的,只因身邊無誰聽她說這些事,被隨意問起,話匣子竟大開了。
靜默流淌了片刻,忽而,她聽他慢條斯理道——
“雖有牽絆不能離家自立,其實你只需答應我之前所求,只要讓旁人看懂你與明玉、澄心之間的交往,看出你在『松遼宮家』小小姐們眼中舉足輕重,我想,那個對你而言不很安全的所在,應該能變得安全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