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洧水北岸還沒休整了一個時辰,夕陽西下,南岸煙塵大起,丘林中無數飛鳥竄向天空。

一杆高高的“豫州刺史張”牙旗聳立的丘林之中,腳步聲與盔甲聲一起轟鳴。

黑色甲冑在夕陽下熠熠生輝,數百支旌旗隨著晚風飄蕩。

來的兵力並不多,三四千左右,但軍容之盛,遠超黑雲山部眾。

尤其在夕陽的襯托下,黑甲與山影樹影融合,彷彿漫山遍野都被染成了黑色。

李躍暗暗心驚,若是沒退回,被密縣的人拖住,然後張遇的援兵趕來,縱然不死也要脫層皮,忙吩咐身邊的親兵,“速回山寨、黑雲山讓薄統領率青壯來援!”

“領命!”兩名斥候騎著野驢“飛奔”而去。

匈奴劉淵的漢國承襲劉氏法統,劉曜的前趙供奉冒頓單于牌位,強行拉回草原血統,以獲得匈奴、鮮卑、烏桓等夷狄的認同。

石勒攻滅前趙,又將法統與西晉聯絡起來,試圖獲得北地漢人的認同,是以繼承西晉的金德,金生水,為水德,尚玄色。

玄色即為黑色。

無論匈奴也好,羯趙也罷,乃至慕容鮮卑,都會尋求法統,以尋求入主漢土的正統性。

有了正統名分,才會有人主動投附。

陣陣晚風襲來,李躍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賊”肯定是走不遠的,自起爐灶也不是不行。

一來太慢了,李躍感覺羯趙沒幾年了,麻秋在涼州一敗再敗,第三場大戰,李躍記得依舊大敗於名將謝艾之手。

二來,一旦自己壯大,很有可能引來羯趙的瘋狂報復。

滎陽離洛陽、鄴城太近了。

石虎不肯能允許眼皮子地上長出一根刺來。

這不是八王之亂後諸侯割據的格局,而是漢夷兩種思潮劇烈碰撞的時代,是各種仇恨悄然滋長的時代。

要麼北,要麼南,夾在中間,必死無疑!

“逆賊何不降焉!”南岸呼聲大起。

“降你祖宗!有種過來受死!”魏山破口大罵。

乞活將的彪悍完全展露出來。

戰兵們也紛紛罵了起來,“沒卵的東西,你大父我寧死也不降羯狗!”

粗俗卻也頗有力量,直入人心。

戰兵們對屈膝投降者的憤恨還在羯人之上,一陣陣的怒罵,居然生生將對面的氣勢壓了下去,對面的聲音小了許多。

暮色四合,此時後方一陣喧譁,火把光宛如漫天繁星,向洧水湧來。

喝罵之音,一聲比一聲高昂。

李躍直接聽到了薄武老氣橫秋的聲音,“張遇小兒,可識得你薄大父乎?來來來,當年沒砍下汝之狗頭,今日不算遲!”

北岸沸反盈天,男女老少傾巢而出,棍子、石棒、菜刀齊齊登場。

“速來受死!”男女老少們挽起袖子,喊聲一浪接著一浪。

看他們的樣子,並不是虛張聲勢,而是真的要去拼命。

黑雲山雖然不大,但對他們而言,也算是塊棲身之地。

原本正在準備渡河的敵軍,動作忽然遲緩起來。

洧水並不深,很多人卻一咕咚沉了下去,然後從水中掙扎而起,逃回南岸。

如果只有一兩個人這麼弄,肯定會被軍法處置,但下水的千餘人,一半都是如此……

由此可見,他們似乎也不想打這一戰。

黑雲山擊敗高力禁衛,攻破季家堡,勒索周邊郡縣之事早就傳開,也算“兇名赫赫”,加上夜色之中,北山聲勢如此之大,對方風塵僕僕的趕來,氣力不濟。

幾聲鑼響,南岸不出所料的後撤了。

北岸立即歡聲震天。

薄武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