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課依然將那些個老師的管教置若罔聞,下課跟人玩耍經常鬧矛盾到臉紅脖子粗。老媽不知道光臨班主任辦公室多少次了,已經開始向我看齊漸漸麻木了。只是測驗考試什麼的事情我總能拿第一,主要原因還是那些東西實在是簡單得可以,根本沒什麼挑戰性。

我其實十分羨慕那些學校離家比較遠的小孩,他們可以騎腳踏車上下學。而我非常向往那種以超越奔跑的速度行進在道路的感覺,我兀自以為那應該會更加接近飛翔的狀態吧。可是飯店門前的車總是鎖著,再說我也不會騎,但總想著哪一天可以試試。

有一次放學,班裡好多男生欲回家而不可得,因為被豁嘴的語文老師盯著補聽寫。我當然不用做這種無聊的事情,由於沒有回家的意願,就向其中一個經常一起玩的男孩商量,說把他的腳踏車借來用一下。他當然沒有這麼容易就借給我,說要我把明天的數學作業拿給他抄,才肯答應。我一口同意下來,反正我也沒有什麼損失。雖說那個傻頭傻腦的數學老師明令禁止做這種事情,可對我來說只不過是耳邊風,聽完就散了。

結果就是我興奮地跑到車棚,經過那廝粗略的描述艱難地找到第二天數學作業的交易品。

那是一輛怎樣的破車啊:車把上鏽跡斑斑,看上去猙獰無比。前胎的護瓦已經沒了蹤影,後輪的輻條缺席了好幾根。*裸的鏈條向空氣炫耀著他乾瘦的身板,坐墊下突兀地冒出一個彈簧,讓我難以想象那個堅強的屁股是如何在上面度過一段又一段艱辛的路途的。或許它今天的慘相得益於那個堅強屁股矢志不渝地大力摧殘,然而它不會像人那樣一直隱忍到形成習慣,它在反抗著,它在報復著它的主人。

人做了一些事情,就不得不承擔後果,可能有時候並不會立竿見影,但早晚都會面對。總之,這是一輛飽經風霜不堪入目的老鳳凰,但就是它給我上了第一課,讓我學會了騎腳踏車,讓我踏上了我的飆車生涯。

我透過長時間的觀察,總結了許多騎車要注意的地方。我見過別的小孩子學車,他們都是由大人在後面扶著,搖搖晃晃地行駛,往往事倍功半。其實我也希望自己能這樣,只是我已學會面對現實,幻想是羨慕的滋生物。

我自信一個人也可以更加出色,就直接雙腳踩在踏板上,想一下子就做到平穩地前進。然而令我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假使這那輛破車搖晃著行駛幾米就跌倒了,我咬咬牙很不甘心。失敗的次數多了,我開始急躁起來,憋足勁蠻幹。知道後來我發現這個辦法是真的行不通,才放棄了這個嘗試。

我冷靜下來思考,我知道保持平衡是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我想自己應該學會習慣這種搖晃的狀態,我需要尋找失敗中偶爾舒暢的感覺。我雙手扶著車把,左腳踩在踏板上,右腳斷斷續續地蹬著,儘量保持平衡。不一會兒,我在這樣的姿勢下就能夠不太費力地溜出很遠。等我覺得雙腳踩上踏板的時機成熟,我果斷地這麼做了。

我以為自己能夠很輕鬆地做到想象中的一切,但這次我又失算了,我再一次連人帶車地翻倒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我開始害怕重新去嘗試,我已經難以接受倒在地上那一次又一次的失落。我猶豫著自己是否還要那樣去做,我懷疑自己在沒有別人幫助的情況下能否完成這件事情。

駕駛腳踏車在風中行駛的想法時刻沒有停息,我開始擺脫掙扎。我對自己說:我一定能馴服眼前這輛破到不能再破的破車,我能夠證明沒有一些人的支援我也能比一些人做得更好。我擦掉沮喪的淚水,拍掉身上的塵土。不懼怕跌倒的疼痛,不在意紛至沓來的失敗。我只是在憧憬中慢慢地摸索著,經過無數次的摔倒無數次的站起,我終於能夠歪歪斜斜地駕駛那輛破車行駛過半個操場跑道,心裡滿是成功的喜悅。

太陽已經落山,灰暗的天空籠罩著蒼茫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