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公以事關禮教風化,勃然大怒!為整飭社會計,擬將此中全部黑幕,在大小各報公開發表,以儆效尤!唯鄙人為顧及尊府名譽,兼為息事寧人計,業已婉勸某鉅公暫時息怒,勿為己甚。茲由鄙人函告女士,限女士於十日之中,籌集現款三十萬元,交由鄙人代捐慈善機關,以示女士真心懺悔。一面當由鄙人將女士所遺雞心,連同照片金鍊,一併奉還,銀貨兩交,決不有誤。並代女士嚴守秘密,決不宣揚於外,倘過期不來接洽,則鄙人等唯有如法辦理,完全將此事登報,以憑大眾公論。以後女士身敗名裂,咎由自取,切莫後悔可也。金錢與名譽孰重?務請三思,幸勿自誤!

僕程立本敬上

信後很大膽地留著詳細的接洽地址和電話,這地址就是發信人的家,他自稱為“程公館”。

這一封似通非通的嚇詐信,充滿著一大把好看與難看的字樣,也充滿著一大把紛亂的人物與事件。最初的幾秒鐘內,使這位目定口呆的繆小姐,簡直弄不明白,這張紙上是在放著什麼煙火?她定定神,把震顫不停的手指,努力捉住這意外飛來的信箋,一連看了幾遍之後,她方始全部明白紙面上的鬼戲,同時她也漸漸恍然於那天在游泳場中所遭遇到的事件的真相。據她推想:這個寫信的壞蛋,就是那天劫奪她那顆心的角色。至於這個角色,怎麼會攫獲這個偶然的機會,完成他的計劃?關於這,她始終無法揣想。總而言之,這個寫信的壞蛋,劫奪了她的東西,準備藉此敲詐她的金錢,這還不算,另外卻要裝一些堂堂乎的理由,以掩護他的敲詐的面目。哼!這是一個現代化的策略;從最大的國際人物,到這最下等的小流氓,都是很擅長這一套的!

暗幕揭開以後,有一股青年人的怒火,凡乎焚燒了她的全身!——她覺得假使能把這個侮辱忍受下去,那麼,世間將沒有一件不能忍受的事情!——難道,自己真的就把這種不可忍受的侮辱,默默然地忍受下去嗎?

假使不願默忍這種侮辱,那麼,除非依著地址去找這個壞蛋,向他提出嚴重的交涉。但是照這樣辦,那天游泳場中的事件,也勢必致於連帶宣揚出來。這事件的宣揚,將會得到如何的後果?

她不敢再往下想。

這事情尤其不了的是:自己即使努力默忍下這個侮辱,而這寫信的壞蛋,當然不肯讓自己默忍下去就算了事。對方費掉許多心力,實行這個惡毒的計劃,目的只在於錢,對方不拿到錢,他肯默默然完事嗎?

繆小姐看著這信的前半,結果她是憤怒。而想到這信的後半,結果她由憤怒變成了著急。

總而言之,她覺得她在這件事裡,已踏進了一個齷齪而又討厭的泥潭。假使沒有錢,那就休想脫身於事外!

但是,錢呢?

郭家雖是出名有錢的人——也就為郭家出名有錢,自己才會遇到這種齷齪的事——然而經濟大權,全部操之於那位家庭獨裁者之手,自己按月最低度的一些零用,也須在別人手裡討針線。三十萬元的巨數,從哪裡籌劃?何況限期又是那麼短。

她越想越覺得這事情的後果的可畏。

在這十萬分焦灼之中,她覺得只有一個人可以商量,這人就是餘恢。可是餘恢方面,卻像石沉大海,絲毫沒有音訊。而自己在種種阻礙之下,又沒有方法可以去找他。

更壞的是,她的那位婆婆,在這兩天之中,時時向她透露惡毒可怕的冷笑。她好像有什麼話要對她說,而一時還沒有出口。她疑心她婆婆已經知道游泳場中的那件事情。她甚至疑心她婆婆在這個陷害她的機關裡面,也是參加預謀的一個。她時時提防她婆婆會突然開口,向她查問那顆失去的心。

還有討厭的事哩!在接到嚇詐信的後一天,她又連著接到那個姓程的人的電話。電話裡的對白,除了對她加緊壓迫,當然,不會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