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前面那個傢伙的影子。

於是,兩人焦急起來,阿榮埋怨阿根;阿根也埋怨阿榮;他們互相抱怨,為什麼不留心些?

但是阿榮卻說:“我好像看見他向這警署裡面走進去的。”

“做夢!他是一個匪徒,會走進警署裡去嗎?”阿根說。

“我真的好像看他走進去的。”阿榮固執他的意見。

“要不要我來替你叫叫魂?”阿根用林語堂博士發明的“幽默”方法斥責他。

爭論沒有用,他們姑且走向這警署的門前去看看。在這警署的門外,他們看到一件事情,感到有點奇怪。原來,他們看見自己公館裡的汽車,靜悄悄停在那裡。在駕駛座上端坐著的,正是汽車伕阿林,一點也不會錯。

兩人急忙走上前去,隔著車門向阿林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接老爺回去呀!”阿林說。

“到這裡來接老爺?”兩人同時感到驚奇了。

“你們出來沒有多久,公館裡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老爺的好朋友打來的。——”汽車伕向他們解釋:“叫我們趕快放車子到這裡嵩山區警署來,接老爺回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只聽說老爺昨晚在這裡住了一夜。”

“你別瞎說!”阿根不信。

“難道老爺會在這裡打上一夜撲克嗎?”阿榮也以為阿林的話靠不住。

“不相信,隨便你們。”阿林別轉頭去,表示對這兩個同伴無可理喻。

正在這個時候,阿榮忽然用力拉著阿根的衣袖而詭秘地說:“快點看!那個傢伙又從警署的大門裡走出來啦!”當阿根隨著阿榮緊張的指示而舉眼向前看時,阿榮還在輕輕地說:“我說我的眼力一向很好,決不會看錯!剛才我是清清楚楚看他進去的!”

兩個正在緊張地說著,那條神秘而刺眼的紅領帶,卻已越走越近。

有一點是太奇怪了!這個紅領帶的傢伙,進去的時候,顯得神氣十足;出來的時候,竟已變成非常萎靡。看他的樣子,真像一匹受了傷的野獸快要倒下來。他的身子,被挾持在兩個西裝青年的中間,又像在演唱“獨木關”。——細看這兩個西裝青年,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大少爺和二少爺。

背後另外跟著兩個人,那兩個人也是認識的;都是老爺的好朋友。其中的一個是紗業鉅子;另一個是藥業鉅子。總之,這兩個人也都是在這大都市中常常做些證婚與揭幕等類的“榮譽事業”的大聞人;不但兩個人認識他們:多數上海人是連他們的骨頭變成了灰也認識的。

奇怪!兩位大聞人為什麼步著一個盜匪的後塵呢?

事情是越弄越可異了!

等這一隊人物將要踏上汽車,阿榮阿根方始辨認清楚:中間這個被簇擁著的傢伙,並不是他們所追隨的匪徒。細看面貌的輪廓,彷彿像他們已走了一整天的老爺。可是身上的西裝,皮鞋,還有那條紅領帶,竟和那個盜匪完全一樣。咦!老爺為什麼要裝扮得和盜匪一樣呢?

而且,老爺臉上的鬍子呢?

那輛汽車滿載著一車子的神秘急馳而去。這裡,留下了阿榮與阿根,睜大著眼珠站在人行道上做夢,正像他們的老爺——我們的聞人餘慰堂先生——在隔夜所遭遇的情形一樣!

那兩個驚奇很發呆的人,他們當然不會在人行道上發著一整夜的呆。所以,不久他們就在議論紛紛之中回到了公館裡。可是回家以後,他們依舊不曾開啟那個神秘的悶葫蘆。他們只在眾人口裡,得到了一些零碎、紛亂而又模糊的訊息,這訊息像是某時期中報紙上所載的訊息一樣,簡直使人越弄越糊塗!

有的說:老爺回來的時候,那種疲倦簡直難得看見,所以一回來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