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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平的目光飄到桌面上,他所第一件看到的東西是那隻紙菸盒。他在想,盒子裡所裝的,是不是跟昨夜相同的紙菸?
他立刻在一旁煙碟裡面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碟子裡,新遺留著大半支殘煙,沾染著鮮豔的口紅的絞盤牌。
不錯,這位小姐,好像有一種高貴的習慣,吸紙菸,老是隻吸小半支。
他再注意這女子的纖指,並不留一絲吸紙菸的痕跡,他想,這是隻吸半支菸的好處吧?
由於注意她的手指,他的視線在這女子身上開始了高速度的旅行,由手指看到手腕、而臂、而肩、而頸,視線的旅行,最後停留在對方的臉上。
他以美術家的目光欣賞著這幅畫。
方才是遠觀,現在是近賞。遠看,並無缺點;近看,沒有敗筆。菱形的嘴,薄薄的兩片,顯示很會說話。眉毛是天然的。魯平一向最討厭那些剃掉眉毛而又畫上眉毛的女子,剃掉彎的,畫上直的,剃掉直的,畫上彎的,像是畫稿上留著未抹盡的鉛筆痕,多難看!這個女子,卻並沒有這種醜態。她的左眉上有一枚小疤點,若隱若現,左頦有一顆黑痣,淡淡的一小點。
她的最美的姿態是在流波四射的時候。當那對黑寶石,向你身上含笑鑲嵌時:你的心坎,會有一種溫意,那是初春季節睡在鵝絨被內半睡半醒時的飄飄然的溫意。但是當她沉思之頃,她的臉上彷彿堆著高峰的積雪,只剩下了莊嚴,不再留著妖媚。
一股幽蘭似的氣息,盡在魯平的鼻子邊上飄。
魯平恣意欣賞著那顆淡淡的小黑痣。他自己的耳上,也有鮮紅的一點,因之,他最喜歡臉上有痣的女人。
至少在眼前,他已忘卻隔夜那具屍體胸前所留下的那個可怕的槍洞,他已不復意念,那隻保險箱內,畢竟藏著些什麼?
我們的英雄把生活問題忘掉了!
矮胖子老遠裡在撇嘴。
世上有一種精於賭博的賭徒,外表聲色不露,他們最歡迎先看對方的牌。眼前這位黎亞男小姐,卻正是這種精於賭博的賭徒之一。因之,她在招呼魯平坐下之後,悄然不發一言,她在等待魯平先發第一張牌。
她覺得對方那種看人的方式,太露骨,討厭!
她被看得有點著惱了。她把紙菸盒子拿起來,輕輕釦著玻璃桌面,嚴冷地說:“喂!密斯脫——”她好像並不曾記清楚魯平所報的姓名。
“杜。”這邊趕快接上。
“噢,密斯脫杜。”這女子的嘴角掛著冷笑。
“你的紙條上所寫的話,使我感到奇怪!”
“奇怪的事情,是會漸變成平淡的。只要慢慢地來。”魯平閒閒應付。他見對方拿著紙菸盒,卻並沒有取出絞盤牌來遞給他。這是一種不敬,他有點傷感。
對方繼續在說:“先生,看你的外表,很像一個紳士,但你的行動,的確非常無禮。”
“小姐,請你記住,現在的所謂紳士大半都非常無禮。這是一個可貴的教訓哩!”魯平堅守著壁壘,並不準備讓步。
這女子把一絲媚笑沖淡了些臉上的冷氣,她說:“照理,你的態度如此無理,換了別一個,我一定要不答應。但是我對你這個人,一見面,就有一分歡喜,因之,對你不妨容忍點兒。”
一種有甜味的什麼流汁開始在澆灌過來。
魯平伸手摸摸胸部,他想起了隔夜那具屍體,那隻可憐的左肺,大概就為被歡喜了一下而漏掉了氣!他心裡在想,好吧,歡喜我,只有一分,能不能請你增加些?我的小心肝,多謝你!
想念之頃,他見對方收起了笑容在說:“先生,紙片上的話,出入太大,你是否準備負責?你有證據沒有?”
“證據,”魯平用兇銳的目光盯住了她:“一千件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