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尤氏語言卑微,形容恭謹,便想著,女人都是如此,有了丈夫自然是以夫家為根基,看她這沒氣性的,即便是心裡有些怨憤,面上至少是一絲兒也不敢露出的,也就算揭過去了吧。

另外兩個人,邢夫人和薛姨媽都是面上帶笑,不時地附和著老太太的話,話說這骨牌抹得著實累人,只能輸不能贏,不然叫老太太輸了彩頭要不高興,輸又要輸得又技巧,因為只能輸給賈老太太,沒得便宜了別人的……

幾個人各自懷著心思,“嘩啦啦”抹著骨牌,一會兒,邢夫人忽然疑惑地抬起頭來,說:“我怎麼聽著外面有哭聲,老太太這裡抹骨牌取樂呢,哪個丫鬟這麼麼不懂事,在外面哭哭啼啼地?”

就站在老太太身後幫著看牌給其他幾個人發暗示的鴛鴦忙起身來,說:“我去外面瞧瞧去。”

正說著,幾個人就看著王夫人進來,身旁隨著一個眼睛都哭得紅腫了的年輕女人。賈母頓時也疑惑地將視線望過去,覺得這女人有些眼熟,看衣著打扮像是哪一房的姨娘,就是想不起來名字也對不上號。

王夫人陪著笑地向著賈母開口,說:“老太太,這是璉兒的屋裡人、安姨娘。原是我們王家的家生子兒,後來隨著鳳丫頭陪嫁過來的,又叫璉兒收了房。本來都好好地,今兒璉兒忽然說要攆了她去,這天大的委屈無處訴,她只跑來對著我夾纏不清。我一個嬸子怎麼好管侄兒的屋裡事,只好帶了她來見老太太,討老太太一個示下。”

王夫人這話才說完,女人就依膝跪下,哭著說:“老太太,二爺本是無意攆奴婢的,都是二奶奶容不下奴婢,拿奴婢的錯處。究竟奴婢也沒犯過什麼大不了的過錯,無非就是知道了二奶奶挪用府裡上上下下的月錢在外面放利子錢罷了。求老太太做主啊。”

本來賈母見這來者不善地,想要先叫牌搭子散了的,誰知這一個沒來得及,就叫這什麼安姨娘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倒了出來,偏偏指著的是她孫兒媳中最得意的第一人鳳丫頭,還是這樣招人詬病的事情,氣得賈母白了臉,指著地上跪著的安姨娘,說:“你這是什麼規矩,我還沒許你說話呢,你倒是倒車軲轆一般就倒出來了,叫親戚們聽著笑話。”

安兒不敢辯解,只是跪在地上,淚如泉湧,看著叫人怪不落忍的,周圍看著的人又聽到璉二奶奶放利子錢這樣聳人聽聞的醜聞,都一個個咬指啖舌,勉強維持著安靜。

被賈母這麼一說,薛姨媽心想,笑話啥啊,我自己家裡也盡是丟人的事,盆兒莫笑鍋兒黑罷。她忙起身賠笑說:“老太太這會兒有事,我差不多就該回去了。”薛姨媽見這安姨娘是姐姐帶進來的,偏是指認的熙鳳的過錯,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居然叫她們窩裡鬥了起來,便很聰明地選擇了避嫌,而不是繼續留下來聽八卦。

倒是尤氏和邢夫人都沒走,眼裡閃著興奮的光。

邢夫人一向是手緊,嫁過來之後沒撈著管理賈府的權利,天天看著二房那幫子人賣弄才幹管家撈油水,璉兒那媳婦也是胳膊肘往外拐,一心一意地偏幫著二房太太,早就看得她渾身上下都冒酸氣了,現在看著二房和璉兒媳婦狗咬狗,倒是滿心的幸災樂禍,只在心裡解氣:該!

尤氏就更別提了,尤二姐尤三姐再不好,也是她的妹妹,落得那麼個下場,哪裡能心裡好過呢?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