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月已西斜,從簾窗縫裡將一些碎葉的影子投在慕容衝臉上,貝絹突然發覺,慕容衝越發地瘦了,下頜、眉骨和鼻樑的輪廓突銳,似能傷人。他那雙眼睛,虛空一般,黑得全不見底。貝絹覺得自己的心神全然被這雙眼鎮攝住了,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她很想投進這雙眼中,看看那裡面到底有些什麼。

慕容衝覺出了身邊女子的異樣,把眼光從帳頂挪到了她面上。那女子的眼中有火苗在不聲不響地燒著。慕容衝很久以來就習慣了這樣的凝視,只是那團火苗——便是如此的微弱,只需一陣風或是一滴露水就會熄去——也是實實在在的暖意呀!而此時,在這酷暑時節,寒意已浸透了他的五臟六腑。

他頭一次留心地端詳這服侍了自己許久的女子,一直都覺得她長得還算漂亮,可這時那張面龐泛起紅暈,融融流輝,倍覺嫵媚。他在平陽的時侯也有過幾個姬妾,不過起事時覺得帶著麻煩,就都遣散了,算起來他足有幾個月沒有近過女色了。慕容衝頓覺得一通熱流在腹下直竄上來。

貝絹雙手哆嗦著,象被什麼附體一般解開了衣帶,淡黃的衫子從她肩上滑下,彷彿抖落了一地月光。她微微的顫抖著,光潤的肌膚起著粟,雙唇象飽滿的紅莓,似乎馬上就會綻開。慕容衝撐起身來,探出五指,在她面頰上輕輕撫著,慢慢往下移去……突然頓住了。

一種近於悲涼的神情,很輕淡,卻實實在在地縈繞在她眸子深處。“這是憐憫麼?就連這樣的小女子,居然也在可憐我麼?”慾念一下子消失得乾乾淨淨,慕容衝有些憎惡地一把推開她,閤眼睡下,冷冷地道:“你走吧!”

貝絹僵在了那裡,胸口一起一伏。她用力咬著唇,瞪大了眼睛,透出一股恨意。她利落地拾起衣裳披上身,似乎想要大步離開,可到底還是不甘心,終於停了下來,用至刻薄的語氣道:“難怪……原來你果然不是個男人!”

慕容衝坐起身來,盯著她,面容很平靜。貝絹挑釁地回望著他,就在她覺得出了一口惡氣時,突然眼前一黑,接著就是天旋地轉。她嚇得放聲尖叫,但叫聲立即被什麼東西給堵了回去……似乎許久許久以後,她的脊背方才重重地摔在了褥上。

次日一早,貝綾在慕容衝離去後端著溫水到了榻上,貝絹怔怔地抱膝坐著,見她來了,面上一時紅透,一時蒼白,嘴唇顫了好一會,依舊說不出話來。貝綾輕輕地擰了手巾,給她擦洗身子,直到洗罷她端起了盆子,依舊是默然無言。貝絹見她要走,不由問了句:“他……現在在那裡?”

“在議事。”貝綾停了好一會,方才以微不可聞的聲音道:“你會後悔的!”“你少管我!”貝絹有些賭氣地將頭埋到被褥裡面。貝綾長嘆一聲,徑出帳去。等帳中只餘下貝絹獨個待著時,“你會回悔的!”這句話卻在心上過了一遍又一遍。她痴痴地思忖了好一會,方才決然想道:“後悔麼……那也是日後的事了!”她將衣裳穿好,從架上撿起慕容衝的鎧甲,細細地擦了起來。

這時燕軍確在會議,定下慕容衝的稱號為皇太弟,承製建百官。以高蓋為尚書令,慕空恆為右僕射,左僕射一位,本來是要與韓延的,可中軍諸將俱極惡他,於是只得空置,讓韓延依舊做他的左將軍。諸將各有封賞,因為初掌大權,慕容衝不便超秩提拔私人,因此慕容永和刁雲也都只當了個偏將軍。不過慕容衝將當初被打散了的那八千騎兵又重新成軍,編入中軍之中,由刁雲率領。刁雲善領兵,性堅毅,作戰時常能獨當一面,由他率這支自己親自帶出來騎軍,戰時可作為尖兵,而萬一有人意圖叛逆,也是絕對可靠的力量。慕容永心思機敏不拘小節,慕容衝很有意遣他到韓延或高蓋軍中,為他耳目。不過這一來明擺著是來監視的,太著相了不好,於是讓他在慕容恆手下幫著籌備糧草,蒐集情報。等日後有了功勞,提升時再入高韓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