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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你怎麼不乾脆把我也收了去,怎麼不乾脆把我也收了去啊!”手抓緊了胸口,嘶聲裂肺的喊著,這一刻的賈母,哪裡還有半點平日高貴慈和的貴府形象?!不過賈赦賈政這些當兒子媳婦的,便是外人的太醫看了,也是一股莫名的悲涼,跟著嘆了好幾聲。
賈母的情緒實在太過激動,賈赦看著太醫,很有些不好意思,讓張氏賈政等人陪著安慰賈母,自己親自送了太醫到大門口,深深作揖道謝:“這些日子,實在辛苦王太醫了。”
王太醫跟榮國府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捋著鬍子嘆氣:“小老兒醫術不精不能妙手回春,哪當著大爺這般謝。”
賈赦苦笑:“所有生死有命,王大人已然盡力了,父親這病,是舊傷復發,積重難返,小子再不懂事,也知道這道理。勞累這些日子王大任來回奔忙,自是要謝的。”說著,一邊下人已拿了一份厚禮出來。
王太醫幾次退卻,實在是拗不過賈赦,只能無奈收下了。回去的路上,想到賈母的傷悲,賈赦賈政的孝順,不由嘆息著道:“榮公有妻如此,有子如此,也算是福分了。”回到家裡,王太醫夫人見到這般厚禮,少不得問一聲,王太醫一一說了,便連這王太太也是贊:“國公夫人情深,賈大公子處事周到,媳婦兒子都是孝順,可惜了榮國公,這般好日子,卻不能長了……”心裡惋惜,回頭和交好的夫人閒聊時就帶了出來,女人天性,不多久,關於榮國府的訊息就傳遍了整個京城,這是後話不提。
賈赦送完王太醫回來,還將將進門,就聽見賈母在那裡哭喊著賈代善沒良心:“自打我嫁給他,前頭二十年,他就在戰場上廝殺,拎著腦袋提著性命,我在家裡,不知道擔了多少心受了多少怕,那是日日夜夜都綴著顆心,每天每天,既盼著軍力來訊息,又怕會有壞訊息……我那是多麼艱難熬過來的啊,好容易他回來了,又要在朝堂上拼搏,又要為府裡籌謀打算,我心裡又得記掛著……成婚幾十年,他就沒有一天是單單陪著我過的……我嫁給他幾十年,為他生兒育女,他怎麼能就不陪我過完了晚年再走,留著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啊……”說著說著,賈母的聲音都嘶啞了。
妻憑夫貴的年代,賈代善一死,賈母從此便不再是威風凜凜名正言順的榮國公夫人,此後,也不過是後院裡的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從此秉持“夫死從子”,除了個孝字還能壓一壓兒子兒媳,其他的,比之如今的身份,可謂是天差地遠。如今‘賈代善可能會好轉起來’這樣最後一線希望也被掐斷,如此,怎不叫賈母一聽賈代善彌留便悲痛欲絕?
可賈母這般傷心,卻也不完全做戲。賈母初始嚎啕時還有一些故意給人看自己傷心的意思,可哭著哭著,卻不由得真正悲傷起來。幾十年夫妻,賈母好賈代善也確實有幾分真情在。不說年少夫妻本就比旁人多份感情在,當年賈代善常年征戰在外,賈母在家侍奉老人操持家務,賈代善心存感激,回到家來向來敬重賈母,便有侍妾通房,也絕容不下她們對賈母有半絲不敬。賈母后來尋了由頭把人打發了,賈代善也不插手,給足了賈母體面。幾十年來,輕易不會下賈母的臉,在外人面前給足了賈母臉面。厚待賈母孃家史家,疼愛賈母所出子女,京裡當年和賈母一同出嫁的人裡,賈母過得算是一等一的輕鬆快活。算來,賈代善對他,真真是不薄了。
想到賈代善快要死了,以後就是祠堂裡一塊冷冰冰的牌位,再不能見了,往日裡賈代善不如她意的地方便全都顯得無足輕重起來。此時此刻,賈母腦海中越發顯現出賈代善多年來對她的好來,一樁樁,一件件,委實沒有半點對不起她的地方。好幾次,她為著一些事跟賈代善鬧了許久,賈代善也不惱,回頭照樣對她很好很好。想起這些,賈母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難過,還有對未來的一腔惶惑,賈母再剋制不住,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