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的他,都不是一個他。

恍然之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她的身上散發出來,沈玉衡一摸,只摸到自己渾身都是黑狗血,那雪家的大姑娘正抖索著身子,瞧見沈玉衡的目光望過來,頓時扔了手裡的盆,抖得跟篩糠似的。

沈玉衡木愣愣的抬起自己的手臂,只見那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一個又一個的小坑彷彿被煮沸的水一般,咕嚕咕嚕的冒起泡泡來。

不過是眨眼之間,她手臂上的面板就被黑狗血腐蝕了大半,露出森森的白骨來。

她怎麼會被黑狗血傷到?她不是不老不死,不生不滅的仙人嗎?為何黑狗血還能傷的到她?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肉剝離,就連幾個壯漢上來拿繩子把她捆了,她都彷彿沒察覺到一般,只是愣在那裡。

雪千重似乎被這“真相”震驚到,頓時大聲的咳起來,大口大口的鮮血隨著他的動作流了出來,然後他竟然兩眼一翻,就這麼暈了過去。

沈玉衡不知道自己被他們扯著走了多遠,她只能看見自己一路走,血肉一路剝落,然後再生出來新的血肉,她的身後,全是剝落下來的血肉,一塊又一塊、

她是妖孽?還是仙人?

直到兩隻手都被綁在木頭柱子上,她才有了一絲反應,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下的火堆。

那些感嘆過她命途多舛的人們此刻都圍成了一圈,高喊著要燒死她。

雪家的幾個姑娘又哭又喊,哭訴她是如何如何害了雪千重的性命。

而雪千重卻被扶著,一身染血的病衣罩在他的身上,風一吹就飄飄蕩蕩的,彷彿一陣風就能把他整個人都吹散了一般。

他看著她,眼裡有柔情,有悔恨,有惋惜,卻沒有流露出一絲想要為她說話的意思,也許在他的心裡,更加相信她是一個妖孽。

不過片刻,那火堆就燃了起來,熾熱的溫度讓沈玉衡的汗不斷的落下來,火舌舐舔著她的面板,她卻只覺得渾身都是涼的,從頭到腳。

他們彷彿打了勝仗,為著燒死她這個妖孽而歡呼,而雀躍,可是當烈火燃了三天三夜,那個“妖孽”還完好無損的被綁在火柱上時,所有人都開始慌了。

透過火光,沈玉衡能看見雪千重的那張臉,不過是三天,他的臉色更差了,甚至只是看著他的臉色,沈玉衡就知道他的身子已經要撐不住了。

“火燒不得,這妖孽定然是能控火的!我們把她淹死!”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瞬間就有人來解了沈玉衡下來,一個大籠子兜頭下來把她罩住,然後她就被人抬著離開。

雪千重就站在原地,遠遠的望著她,沈玉衡看著那雙眼睛漸漸闔上,卻只覺得心裡只剩下一片悲涼。

誰能殺得了她呢?

誰也不能。

可她如今卻希望有個人能夠殺了她。

轉世的阿重再也不是阿重了,沒有阿重,她還要這漫長的生命何用?

她感覺到自己身上被綁了大石,然後冰涼的湖水就從她的鼻腔口腔漫了進來,瞬間讓她的呼吸都艱難起來。

身子漸漸下沉,亂舞的黑髮和水草糾纏在一起,沈玉衡的神智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一幕一幕的場景在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來。

她的一生那麼長,卻也那麼短。

“阿重……”她喃喃自語,一滴淚已經落了下來。

淚水凝成冰晶,幽幽的藍光瞬間把這個湖底都照亮,引的湖底的小魚小蝦都往這裡游過來,在她的身邊打著轉。

那顆幽藍色的眼淚,彷彿是她一生的縮影。

南浦又恢復了平靜,只是那個“妖孽”偶爾還會出現在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裡。

雪家的公子又熬了半年,南浦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