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西嶽華山仙宗雲臺峰的祖師真人,心中搜腸刮肚的苦苦回憶,卻總也不記得自己曾結識過來自華山仙宗的耆宿高手。但偏偏看這位褐袍老道士的眉眼相貌,還真隱約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前輩何出此問?”俞和倒沒先答老道士的問話,而是不置可否的反問了回去。不過他一邊問,一邊恭恭敬敬雙手的當胸抱拳,朝老道士作了一揖,算是預設了此事。

那褐袍老道士哈哈一笑,伸手扶住俞和的臂彎,用頗為親暱的語氣說道:“只怪昔年老道我惹上一身事端,少以真面目示人。小友上眼,可還認得此物?”

說罷他把左掌一翻,從袖中取出了一個七寸來高的赭紅漆皮酒葫蘆,俞和看那葫蘆渾圓溫潤,葫蘆皮上油光可鑑,當是被這老道人時常摩挲把玩所致。在下半截的葫蘆肚上,雕著兩行蠅頭小楷曰:“對酒問人生幾何,被無情日月消磨。煉成腹內丹,潑煞心頭火,葫蘆提醉中閒過,萬里雲山入浩歌,一任傍人笑我。”

老道士笑吟吟的把葫蘆一晃,裡面傳出隆隆的水聲。說也奇怪,這支紅皮葫蘆僅就七寸來高,可裡面的水聲卻如江河流轉一般,浩浩蕩蕩,彷彿葫蘆裡面裝著整整一頃湖泊。

俞和乍一見這個葫蘆,腦海中頓時打過一道電閃,有道削瘦佝僂的老邁身影浮上心頭。他趕忙再看那褐袍老道,只見此人面容相貌雖然似是而非,但其眉宇之間那一絲閱盡滄桑、醉笑風雲的神色,卻與俞和心中憶起的那位浪蕩老仙一般無二。

這般灑脫不羈的超然氣質,昔年曾令俞和十分神往,那是旁人裝也裝不出來的。再加上有赭紅漆皮酒葫蘆為證,俞和十分篤定眼前的這位褐袍道人,定是那位遊方老叟的化身無疑。於是他趕忙再作一揖,正色拜道:“小子見過韓老,數十年久別重逢,前輩風采更勝往昔。”

那褐袍老道士把嘴巴一歪,擠了擠眼睛道:“你個小鬼!當年見我,一口一個韓老鬼,沒大沒小的,幾十年過去,倒也知道把個鬼字給省了?今日算你識相,懂得在這幫徒子徒孫面前給我老傢伙留點兒顏面,你也莫要呼我俗家的姓名,老道法號‘金犀子’,你便喚聲師叔好了,也不算枉了你的輩份!”

“自當謹遵金犀師叔的法諭。”俞和笑了笑,他一雙眼睛露出賊兮兮的光,緊盯著那支紅皮葫蘆不放。金犀老道抽抽嘴角,忙不迭把葫蘆攏回袖中,似乎生怕被俞和奪了去。

聽過這兩人的一番言語對答,寧青凌鬆了口氣。她明白這褐袍老道人應該是俞和的一位舊識,而且這老道似乎在西嶽華山仙宗內輩份威望甚高,說不定在此行還能得他照拂一二。

而旁邊的十幾位華山修士,可就全有些驚愕了。師祖就在當場,他們倒不好露出大驚小怪的神情,只是人人偷眼瞄著俞和。範引麒實在沒想到,這個藍袍道士看起來就是與他相差彷彿的年紀,道行修為也不見得能高到何處去。可一轉眼之間,人家與老祖真人相認,還似乎彼此交情匪淺。自家老祖金口一開,範引麒等人立馬就生生矮了俞和一輩下去,這以後再要跟俞和講話,還得先行作揖,口呼“師叔”。

話說這位褐袍老道士,昔年還真同俞和有過一段不錯的交情,兩人算是酒中知己,頗有點忘年交的意思。但為何俞和卻對這老道士見面不相識,反倒先讓人家開口相認?蓋因這金犀上人當年惹上一樁禍端,於是他喬裝改扮了一番,隻身離開太華洞天,雲遊九州訪友,算是避避風頭。而羅霄劍門清微院掌院宗華真人便是金犀上人的故友之一,老道士南下揚州,在宗華真人那裡盤桓了數月,宗華真人本就豪邁好客,見有朋自遠方來,自然熱情招待。幾番通宵達旦的暢飲之後,嗜酒如命的金犀上人就同隨侍在宗華真人身邊的俞和,對上了眼。

當時的俞和道行尚淺,哪裡看得出金犀上人的本相?他深知這位放浪形骸的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