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愚一聲長嘆把一整天的憤懣都吐了出來,起身要去挖女兒出來,發現兩腿已經蹲的麻木沒有知覺,狠狠跺了幾腳之後,才走到土坑邊跪下,伸手要去抱,被董氏忽然的尖叫“啊,老天爺,你還我的閨女”嚇到了,怔了一怔,隨機又繼續撣去江雨晴身上的泥土。

“哇……哇……”

忽然一陣響亮的啼哭聲想起,又把江子愚嚇得一屁股蹲在地上。他又喜又氣,果然是娘倆兒,一個德行,喜歡一驚一乍,害人總也提心吊膽。

江雨晴這次真哭了,伴隨著哭聲,淚水從眼角滑出,如汩汩的小泉,瞬間打溼了臉頰。

作為病中人,她不過是做了個夢,重回前世,卻發現當初的一切都不復從前。青山綠水消失不見,禿山遙遙臭水橫流;藍天白雲成了奢望,灰霾紛飛,心肺憔悴;垃圾成山,食物有毒,疾病蔓延……一副末日景象,哪裡還有故人的身影?誰還顧得上愛恨情仇?她夢的真實,她身處其間,她想不通當初高度發達的工業社會怎麼就演變成了末日墳場。國不國,家不家,人不人……

她哭,當然要哭,如果生活的世界變成那副景象,她完全有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理由。

只是這一哭,夢就醒了。

落日的餘暉穿過樹葉灑在她的臉上,天空如一匹無邊際的藍絲綢,樹葉青翠欲滴,空氣甘甜令人陶醉……夢醒了,也就不哭了。

把爹孃看真切之後,江雨晴如釋重負,總算回來了。

看著自己被埋進土裡的身子,江雨晴真的很想問一句,父親大人,母上大人,你們這是打算把我種下去,等到秋天收穫一窩女兒?大地充盈著生機與活力,土壤救人的故事自古就有,挖坑治病同樣不足為奇,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得以親身體驗,閻羅殿裡走上一圈,真的還就好了。先是冷水去燒,後是埋人治病,碰到的都是什麼事兒,這都哪兒跟哪兒。

把坑填好,夫婦倆人抱著女兒趕緊回了家。

江俊山和楊氏得知後,一開始都以為自家兒子是傷心過度傻掉了,直至看到孫女才興奮的紛紛抹淚。

迷信的人,或者說有信仰的人,遇到好事,第一個想到的都會是所敬奉的神靈,上帝、阿拉、佛祖、狼神……一切都是他們的賜予,一切都是他們的饋贈。一如此時的江家,江雨晴能夠轉危為安,那必然就是老天爺王母娘娘和江家祖宗先人的護佑,是前世積下的福德。

聽著爺奶爹孃四人在廳堂拜謝祖宗,在院子裡祭祀蒼天,江雨晴心中格外平靜,甚至暗暗欽羨,有個信仰多少有個心靈寄託,否則空落落的很是寂寞。

“妹妹,妹妹。”

不知道什麼時候,江野已經湊到床前,他知道妹妹生了重病,在街上聽不少大人說妹妹已經不行了,剛開始他不知道“不行了”是什麼意思,就扯著那些大人的衣裳問,大人們都說是妹妹睡著了,不知道啥時候才能醒來,但他不信,因為那些大人說話的時候,互相之間傳遞著異樣的顏色,雖然沒有什麼惡意,但妹妹一定不是睡著了。最後還是一個瘋婆子口齒不清地用唱戲的語調告訴她,不行了,就是要死了,要死了,就是不行了。

哭了一陣兒,他就告訴自己,妹妹不會死,妹妹咋會死,要不現在怎麼會好好地在眼前,真死了就埋到墳裡了,當初他還去看過哥哥的墳頭,小小的,矮矮的,爬滿了一種叫做蒺藜的帶刺的藤蔓。

看著年幼無知但對自己如此關切緊張的哥哥,江雨晴心裡暖和和的,當初“只生一個好”的口號喊響了幾十年,作為獨生子女的她,從未享受過兄弟姐妹的溫馨。在她看來,中華民族延續幾千年,憑藉的正是血緣關係,叔伯姑嫂姨舅侄甥……獨生子女政策持續推進,或許多少年後,你不得不面臨這樣的問題:兄弟為何物?叔伯是什麼?表哥表姐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