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柴火垛也都全部溼透,估計沒有倆三月幹不了,幸好糧囤屋裡一些木材能用。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安撫孩子的情緒,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董氏點頭同意殺兩隻雞。

大雨過後,外面嗩吶吹奏的喪曲沒有斷過。

除了建築倒塌砸死的人之外,還有幾個老人去世。上了年紀的人,最怕的就是雷雨天氣,許是出於對神靈的敬畏,總覺得雷聲就是索命的聲音。不知在其他地方有沒有這個現象,陳州村每年都有因為雷雨去世的老者。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可這田園裡都是老實巴交的農人,沒有什麼大奸大惡之徒,為了家庭孩子,辛辛苦苦一輩子,哪裡有什麼虧心事。

“爹,咱家啥時候能蓋上瓦房?”

江雨晴看著老爹忙碌的背影,道道汗水在他脊背上蔓延彎曲成河流,在陽光的反射下,亮晶晶的。他就可勁兒地幹活,沒什麼需求的話,一聲不吭。

“瓦房啊,恐怕一時半會兒蓋不起啊。”

活了多少年,江子愚就想了多少年,要是能夠蓋上瓦房,再忙些再累些,他都能忍。可是,想了多少年,就失望了多少年,因為根本蓋不起,太窮。

這是作為一家之主的覺悟,也是一個男人的尊嚴所在。年輕力壯的時候,他有使不完的力氣,莊稼活再累沒有喊過一聲苦,沒有叫過一聲委屈,總感覺的自己可以為這個價創造更多的財富和價值,讓婆娘孩子過上富足滋潤的小日子。可是年歲越來越大,一晃多年過去,貌似還在原地踏步,日子並沒有好過多少,瓦房沒有蓋起來,手裡沒有多少餘錢……屬於男人的那份尊嚴就像是被氟利昂侵蝕下的臭氧層,越來越稀薄,甚至出現空洞。

有道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大雨釀成的災禍剛剛平息,數十年一遇的高溫天正在醞釀。真真是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

陳州村畢竟是皇城郊區,暴雨過後,為了防止瘟疫的發生,周本順率領一眾年輕人,用朝廷派發的石灰灑遍了村裡的大街小巷,還給各家各戶派發了預防的藥劑,最後總算沒有出現什麼疾病傳播的跡象。

幾天來,溫度不斷飆升,太陽懸在頭頂,大有烤焦一切的勢頭。

“來,多喝水,使勁兒喝。”

江子愚不斷往屋子裡提著清涼的水,讓董氏和孩子們解暑,農家人對這方面很在行,越熱的天氣熱要死命地喝水。否則,身體一旦缺水,加上出汗,很容易虛脫,體溫升高,便要中暑了。不過在農家,中暑有另外的叫法,發痧。一旦發痧,就會出現身體排熱不足、體溫極高、脈搏迅速、面板乾熱、肌肉鬆軟、虛脫及昏迷等一系列中暑常有的病症。

江雨晴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個小籠包,覺得世界就像是個大蒸籠,不斷的蒸啊蒸,不把人蒸熟不罷休的樣子。

沒空調沒風扇,哪怕是有冰激凌、冰鎮可樂雪碧都行啊,澆滅肚子裡即將爆發的火山。想到冰,江雨晴陷入了沉思。《莊子·秋水》曰:“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在古代,沒有冰箱,夏天怎麼可能有冰?

夏天為什麼就不能有冰?

江雨晴只覺得腦袋一道靈光閃過,高中時候的化學知識派上用場了。硝石,就是硝/酸/鈉,溶解在水中,可以大量吸熱,導致結冰。要說哪裡找到硝石,江雨晴笑了。別的地方不說,江家墳院所在的樹林中,連綿的泥牆下方,因為常年低溫,似乎是有些天然硝的蹤跡,這種東西在農家被成為“牆霜”,除了郎中會極小量的收集一些用於治病,其他並沒有任何的用處被開發出來。不過有趣的是名字的更替,化學人士眼中的“硝/酸/鈉”,到了農家人這裡成了“牆霜”,到了郎中嘴裡又被喊成“北帝玄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