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小時後,王橋和扛著鋤頭的江老坎一起回到江家,洗手洗腳,喝了杯老蔭茶。等到駐村幹部王健趕過來以後,他們三人就朝釘子戶江紅家裡走去。

江紅這個名字聽起來象個婆娘客的名字,名字的主人實則是一個鬍子接茬的中年漢子,長得很黑,臉上還有麻子,很有些雄性氣息,唯獨和“紅”字毫不沾邊。

江紅見到江老坎進院,便道:“叔,你不要來找我。”

青橋村有很多江家人,大家沾親帶故,江紅論輩份比江老坎要小一輩,雖然出了五服,按青橋規矩,見面還得叫叔。

江老坎也不急,抽了一張條凳,坐在江紅家的壩子裡,道:“路是三社的路,三社的人都要交錢,為什麼你不交?”

王橋坐在江老坎身邊,帶了耳朵只是聽。

王健主動介紹:“江紅,這是我們王鎮長。”

如今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是實行家庭承包經營為基礎、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農民種地除了交農業稅以及一些費用以後,主要是靠市場吃飯,與鎮時關係不大。江紅是種菜大戶,每天都到場鎮賣菜,辛苦是辛苦,賺錢還是不少的。因此,江紅認為求不到鎮裡,對鎮長失去了尊敬,更別提服從了。

江紅沒有停下手裡的活計,端了些豬食到豬圈,餵了豬以後,又坐在院子裡剖竹子。

王橋寒暄道:“江紅,你劃竹子做什麼?”

江紅沒有抬頭,道:“補羅兜,賣菜的羅兜。”

江老坎道:“江紅,你看貼在院子裡的議事規則沒有?”

江紅道:“我不識字。”

江老坎道:“你娃兒亂說,讀過初中的人怎麼不識字。這次修路縣裡和鎮裡都有補助,如果不修,補助就給別人得了。”

江紅道:“我不管啥子補助,今年我交了農業稅,提留統籌一個不缺,其他錢我都不交。”

王健道:“這是三社的事情,大家都要集點錢。三社有一百五十七戶,每家三百塊錢,江紅,你是三社的種殖大戶,又不缺這幾個錢。”

江紅抬起頭,大聲道:“你這話我聽起來刺耳,我的錢不是大風吹起來的,而是天天早上五點鐘起床,用命換來的。王健,我來問你,城裡頭修路為什麼不叫大家集資,都是由國家來投錢,為什麼我們農村修路就要大家集資,憑啥子,我們農村人硬是要低人一等。”

“城裡和農村不同。”王健一時沒有想到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這是一個理直氣壯的理由,王橋在腦子裡思考著如何回答這句話。

說法一,在城市裡搞基礎設施建設比農村划算。由於城市城人員集中,修一公里路可以為更多人服務,在城裡修一條路服務幾萬人、十幾萬人,在農村修一條路服務幾百人。另外通訊線路架設,實際上如果不是國家強制要求,通訊公司根本不願意安到偏僻角落,因為安裝費用和使用人數不成比例,很難收回成本,永遠是虧本的。

說法二,縣裡經濟不強大,只能滿足城裡,才能依據財力逐步滿足農村。

說法三,還與土地性質有關,在城裡修地佔用國有土地,在農村修地佔用的是集體土地。

王橋在腦子裡想起了好幾種解釋方法。他心裡很明白,這些想法放在這個環境裡,沒有辦法說服眼前這個黑臉漢子。

江老坎直截了當地道:“不要扯這些大道理,我就問你一個事,當初河東修路的時候,河西都是出了錢出了力的,為什麼河西修路,你們就不出?”

江紅道:“又不是我喊他們出錢出人。反正說破大天,我就是不出。”

王健到這裡走了三次,每次都陷入到了鬥嘴的境地,最後不快而散。聽到江紅的說法,用無奈的眼光看著王橋。

江老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