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子生猛得緊!攻城竟不使攻城槌。”魯阿六啐了一口咒罵道。

任是頭陣衝擊得再驍勇慘烈,第二陣的突厥兵端坐馬上,卻紋絲不動,人數顯然少於第一陣與第三陣。再看第三陣,與第一陣相仿,並不配馬,俱在地下站著,背向城門樓與第二陣,呈半圍攏之勢,顯見為防禦抵抗陣勢。

穆清指著那第二陣向魯阿六道:“前攻後守,中間那一陣,必是突厥主力無疑,待城門一破,鐵騎齊踏湧入城中,那便萬劫不復了。雲將軍的援軍若從後頭趕來,第三陣恰好抵住,莫說要解城樓圍困,便是連第二陣的主力都不得近身,白賠了援軍兵力。”

魯阿六緊盯下面的陣仗,摸著鼻子想了一回她的話,猛地一拍地,“正是這道理呢。”然後又偏過頭來看穆清,“要不都說七娘生就為配了杜阿郎來的呢。竟懂得這些個。這麼說來雁門竟是沒得救了?”

“紙上談兵罷了。”穆清沉吟了一刻,再抬手指了指中間第二陣,“始畢可汗將精兵安置在中間這一陣,可見愛惜得緊,若有奇兵自兩側直襲他的精兵,將主力分散去,而援兵主力撂開防禦的第三陣。直取第一陣攔截攻城。或僥倖能守住。”

話音才落,鼓聲大作,震天撼地。碩大的雲字大旗從後頭飛奔而來。穆清與魯阿六同時心往下沉,怕甚麼竟來甚麼。雲定興親率了大軍從後頭殺來,直面正對突厥兵的第三陣。

突厥兵動作間不帶半分猶豫,立時圍障起鐵盾。足疊了三層高,密不透風。將將疊好,不足撥出一口氣的功夫,隋軍的第一輪箭矢便噼噼啪啪地擊到鐵盾上,彈開老遠。第二輪箭雨亦是無濟於事。

趁著隋軍抽箭搭弓的一息空隙。突厥軍豁然撂開鐵盾,好像從銅牆鐵壁後頭破牆而出的潮水一般,舉著明晃晃的彎刀。直衝上前便砍。登時喊殺慘叫聲並戰鼓擂動聲,響成一片。

魯阿六重嘆了口氣。別轉過頭去,“唉,這便算完了。”

草叢中隱著的四人均抱含著失望,各自緘默觀戰。穆清忽覺有些異樣,又仔細掃看過下面的戰況,輕聲疑道:“怎的不見二郎?”

卻不容她再疑問,場下又是促迫的一陣鼓聲,不知從哪兒猛衝出兩支騎兵,雷霆萬鈞,長槊齊向前傾,忽地一陣便猛穿扎進了突厥的精兵陣中。

匿在山坡上觀戰的人皆猝不及防,更不必說那些盯著將要攻破的城門樓的突厥兵,個個俱提緊了韁繩待要往前衝殺進關,哪裡能料到側翼突殺來的一支驍騎。

“那是……”魯阿六結著眉毛全神貫注地望著,突然激動起來,“那便是雲將軍撥予二郎的五百騎兵!”

穆清忙收攏視線探望過去,時近午後,天光已不如正午時分那般耀亮,下面混戰成一堆,人仰馬翻,依稀可辨橫插入陣中的兵將身上皆覆著細鱗甲,突厥兵畢竟不是白擔了鷹狼悍兵之譽的,火速回過神來,舉刀回砍過去。

卻依舊不見李世民的身影,穆清心下起了忐忑,莫不是軍中橫生了甚麼枝節?杜如晦尚在營帳中躺著,萬不能出甚麼異數。

胡思亂猜中,眼見著那五百騎兵漸漸顯了不支,論理左右齊衝,原該一鼓作氣將突厥精兵陣攔腰橫截斷了才是,眼下卻只一衝而止,呈不堪禦敵之態。觀望之人均垂頭喪氣。有人出聲問道:“義城公主已去了良久,怎還不見退兵?”

這話卻無人能答得上來。

戰場中鼓聲息止,隋騎兵且戰且退,不多時竟響起了鳴金之聲,騎兵撥轉馬頭,往兩側空曠處撤散去。城門口上死守的兵將頓時涼了心,亦顯了頹勢,克破城門只在瞬息之間。

突厥精銳殺紅了眼,殺氣一起,絕難就此罷休。見隋兵向兩側撤兵,豈有不追著剿滅的理兒,俱策馬猛趕,一時突厥精兵主力分開兩路,往兩側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