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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了一聲。
穆清從他的胸膛前坐直身子,向四面黑暗中張望,“二郎如何了?可醒過來了?”
“趙醫士正守著,似乎,並不見好。”他脫開一條手臂,甩了幾下,順勢往暗色中的某處一指,“他們在那邊。”
穆清拉過他的手臂,揉了幾下,“教我壓得痠麻了?我有這麼沉?”
他不搭話,只在輕聲笑了笑。天邊的那一道透光的口子扯得愈發開了,更多的光線從裂口中湧出,將整個天空從黑暗中拽出來似地,矇矇亮起來。穆清偏頭瞧見他佈滿血絲的眼睛,和臉上尚未來得及掩藏起的憂色。
行了一陣,天光已大亮。眾兵士咔擦咔擦的腳步聲中拖著沉重的疲倦,穆清已在天亮前下了杜如晦的馬,另拉過一匹馬獨自騎行。隊伍從雁行陣改成長蛇陣,穿過一片谷地,這一夜少說行了三四十里路,兵士們累得幾欲仆倒。
前面又是一片開闊地,杜如晦傳下令去,命兵將們在前頭改陣列隊,布成一個圓陣,呈抵禦陣勢,由內及外,漸次增加人數。列成了陣便原地休憩,不支營帳,只用油氈墊地,坐臥不論,兩個時辰為限,又命人發下幹餅和水囊。
兵士們早已累得抬不動腿,連發下的乾糧都懶怠理會,哪還計較甚麼支不支帳的,就地鋪開厚油氈,躺倒便睡。
李世民便在這圓陣的中間。穆清走到他身邊,他仍舊睡得昏沉,面色蠟黃,面頰上的高燒的紅潮倒已褪去。她探手在他額頭上搭了一搭,灼熱感消散,反倒覺得額頭冰涼。
“他眼下這模樣,還算正常麼?”穆清低聲問向趙蒼。
趙蒼的臉一夜彷彿老去了十歲,疲憊地晃了晃腦袋,“不好說。仍是要看日落時分高燒會否反覆。”
英華坐在他身側的一張油氈上,雙手交握搭在一柄帶鞘的長刀上,低著頭,額頭抵在刀柄上,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坐著。
穆清伸手推了推她,她猛一個激靈抬起頭,見是穆清,垮下臉怨道:“阿姊你唬我作甚。”她的目珠上和杜如晦一樣不滿了條條血絲,眼袋腫脹,嬌俏的小臉猶如霜打過的嫩葉,神彩靈光盡失。
“守了一夜,不累麼,還不快去睡一睡,我替你守著。”穆清又推了她一把,好說歹說地將她勸走。L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金城離殤(八)
日夜交替地行至第三日,眼看著將到長安城,李世民終於從昏睡中轉醒過來。見到他抖著眼皮子,艱難地睜開雙眼的瞬間,趙蒼不禁腿腳一軟,騰地跌坐在地。
穆清正在車轅上坐著,聽到動靜回頭一瞧,亦是大鬆了一口氣。
“這是往哪裡去?”李世民暗啞著喉嚨,如同記不得怎麼說話似的,發出怪異的聲調。
穆清冷不防被他這麼一問,面上才剛浮起笑容,漸漸地消隱了去,竟不知該如何答他。照實答,恐他初醒過來,受不住攻心的急怒。若不告知以實情,卻又該如何說。
英華與趙蒼雖在一旁,許是也想著這一層,俱不敢開口,都拿眼瞧她。穆清實是為難,只得召來一名兵夫,命他速請了杜如晦來。
杜如晦在隊伍前頭,一聽聞二郎已醒的訊息,撥轉了馬頭便往隊中來。剛到了二郎所乘的輜重車邊,正要稟告這幾日的事態,張口語未出,隊末的玄甲軍卻騷動起來,透過人群望去,狀似都振奮地端持起兵刃,儼然一副要迎敵的態勢。
一聲玄甲的魯阿六催著馬跑來,神色焦急卻不慌張,見二郎睜著眼靠坐在車上,驚喜交集,繼而猛然想起另有要事要稟,“後頭來了一駕馬車,走得極快,高張帶薛字的大旗,迎上去探過,只一名駕車的車伕,並無其他一兵一卒。”
李世民茫然地轉向杜如晦,面帶疑惑,等著他細解。
後頭又有一騎趕上來,另一名玄甲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