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裡寫的一切東西的版權。亨頓站在公司一邊,揚言如果福克納不接受他的條件,他要提出控訴。福克納的計劃遭挫,精疲力竭,寫信問哈羅德·奧柏,如果幹脆撒手,會有什麼後果。他在奧柏的回信中得到了唯一的鼓勵:就算亨頓無恥,華納兄弟公司總得顧些面子。因此奧柏認為他們未必願意把福克納合同的真相“公佈,供人仲裁。”撇開亨頓和賈克·華納不論,福克納實在受夠了。他要“同好萊塢一刀兩斷,洗手不幹編劇。”他不願聽電影廠或亨頓的建議,他不願留在好萊塢。最近這幾年把他日益逼向絕望,覺得“生活不再有意思”,也許本來就沒有什麼意思。

9 月,他同梅塔·多爾蒂告別,難分難捨。梅塔儘管創傷累累,仍抱著和福克納結婚的希望。她愛福克納太深,竟看不出他不願同她過夫妻生活的決心。幾年前他已看清自己希望從這場戀情中得到的是什麼。如今年紀越大,越正視現實,也越清楚瞭解自己的慾望。他要的是一部永恆的浪漫史,而不是不美滿的共同生活。倒不是怕受女人支配或者包圍,怕的是不明不白地失去兩人間的這份情意。他需要溫柔體貼,但是他需要保持距離。雖然有悲痛比一無所有好,但是他對悲痛是有選擇的。後來寫信給她說:“我知道,悲痛是趕不走的一個部分,有了它,愛情方才完整。悲痛是你唯一能保住的東西,失去的東西才覺得寶貴,因為你再也不可能厭倦它、不明不白地失去它。”梅塔·多爾蒂迷上了一個她不能完全理解的人,徘徊於恨和愛之間。行前兩天的晚上,她不理睬他;最後一晚在一起時,卻原諒他擁抱他。

第二天早晨,他最後碰一下她伸出的手,轉身返回密西西比。

回家後不幾個星期,福克納過48 歲生日,寫《喧譁與騷動》的附錄,是他應允為《袖珍本作品集》而作的。他不讀一遍全書、也不擔心與正文的統一問題,振筆疾書,一個個人物又活了起來。寫作順利而迅速,他最後一次整理了康普生的家譜,從1699~1945 年。它不同於考利的《約克那帕塔法金書》中的一切,同福克納自己構思的《金書》中的薩托里斯家譜十分相似。

後來談起這個附錄時,稱之為第五次講這則故事,也是最後一次企圖講完這則故事。然而,這個附錄不止是一個老設想的復活,也不止是一則老故事的重述,它讓人看出福克納越來越為之吸引的東西:從自己的小說中再化出小說來。他擔心年紀、荒疏和好萊塢會影響自己的才華和事業,便把悠久的心事化作虛構的源泉:《附錄》不僅重現原有的內容,而且檢閱記憶的流水。

回溯康普生家的根源時,作者把我們從蘇格蘭帶到卡洛萊納、肯塔基、再到密西西比;他追憶了一個名叫伊凱莫圖貝的“被推翻的美洲國王”、一個叫賈克遜的總統和一個叫作蓬或者蓬納的探險家,把我們帶入美國的歷史。此外,還介紹了康普生大廈的建築師,令人想起塞特潘的建築師;連康普生家“用輪船從法國運來的”

傢俱,也令人聯想起塞特潘家的進口貨珍品。雖然有些人物,特別是傑生、本吉、迪爾西和勒斯特,沒有多大變化,昆了卻是被簡單化了,凱蒂的形象不再那麼高大。

福克納不再從側面虛寫,而是平鋪直敘、扼要介紹凱蒂的一生,讓我們看到她同一個德國軍官並肩站在一輛豪華賽車旁。雖然在處理凱蒂這個人物時不免心慈手軟,但為她構造的命運在某些方面比夏洛特更加可怕。迪爾西手上拿了一張可能是凱蒂的相片,一眼不看便小心地摺疊起來,默默地流淚。她不願問相片上的人是不是凱蒂,“因為她知道凱蒂不願得救,反正已沒有值得拯救的東西,也沒有值得失去的東西了。”10 月中旬寫完《附錄》時,福克納正在壓縮考利的長篇序言中的傳記部分,特別是涉及第一次世界大戰之處。最後,說服考利只提1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