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眼球就像火鐮似的,擦一下怕就要冒出火星來,那模樣塗水根太熟了,當初他在汀州城裡的小飯館被王老闆揪住,就這模樣。再看另外幾位長官,也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尤其是老二十八團五連長丁泗流,一張臉臭得像被人潑了糞水……

十一 燒香的,還是拆廟的(2)

中間的一張大桌上,並排躺著十支出了殼套的短槍,冷冰冰的樣子,猶如一排戰死者的遺體。

“‘王老闆’?你到底找誰?”一位斯文模樣的軍官神情不快,口氣倒還客氣。

王初恩使了使勁,聳動著臉頰的肌肉,想擠出一個歡迎的笑,卻有了哭的意思。他說:“哦,我介紹一下,這是從三縱隊調來的三排長塗水根同志……”接著,他又介紹了手槍連幾名軍官。那個斯文模樣的人原來是連長連順舟,還有一排長、二排長。連副丁泗流塗水根認得,不過,他還從未見識過老丁那張臭臉。

這就握了握手。

與連副老丁十指相搭的瞬間,塗水根發現對方的目光迅速在自己腰間挎著的手槍套上閃了一下,便匆匆避開了。他有些奇怪,再看丁連副,屁股後頭也挎著短槍呢。塗水根不明就裡,目光落在桌上那排手槍上。

“王老闆,這是……”

“塗排長,你來的剛好。我們正在開軍官會議,你坐下來,喝口水,正好參加會議……老連,老丁,這樣到會的就是六名軍官了,我沒數錯吧?”王初恩臉上的肌肉蠕動,有點像是笑模樣了。

原來,縱隊司令部、政治部聯合下達命令,為了加強地方武裝建設,要求各大隊(連)抽調部分武器,調撥當地赤衛隊,分配給手槍連的硬性指標是十支短槍。命令還特別強調:各大隊(連)抽調的武器要選好的,不能用殘舊破爛槍支湊數。手槍連任務佈置下去,從各排抽上來的槍支卻都是破爛不堪,有的連撞針都掉了,根本打不響;還有的槍管內膛線早就磨得光禿禿的,槍口能倒塞進一枚鴿子蛋,這樣的槍打起來,子彈都能掉在自己的腳背上……

槍一送到連部,王初恩就火了!他去問一排長,一排長支支吾吾,指著雞婆說鴨話;去問二排長,那傢伙更邪,說是槍給丁連副看過,經過他同意的,便再也不理王初恩了。這個二排長,是汀州戰鬥時捉來的省防軍第二混成旅的俘虜,願意留下來乾紅軍,後來就編到四縱隊手槍連來的。丁泗流來到手槍連後,二人一拍即合,稱兄道弟,打得火熱,從不拿連黨代表當回事。王初恩回老三十一團要來塗水根,不能不說與此大有關係。王初恩無奈,只得召開軍官會。手槍連暫時還未成立黨支部,否則,他會在黨的會議上先說說這件事的。

誰料,在軍官會上,丁泗流率先發難,他說哪有挖自家的好肉給別人補爛瘡的道理?赤衛隊?赤衛隊算是什麼玩意兒?靠他們殺殺地主老財家的豬,挖人家倉裡的穀子還管用,指望他們打仗保衛根據地和蘇維埃政權,那不胡扯嘛!丁泗流一表態,二排長也來勁了,說手槍連是有作戰任務的,把好槍都抽走了,留下一堆破爛,不是自找倒黴?剩下一個關鍵人物的態度,也就是連長連順舟了。誰知他也吞吞吐吐打馬虎眼,被黨代表使話逼急了,便乾脆說,他不同意抽出十支好槍,最多半好半壞,交給赤衛隊五支打得響的槍就不錯了。王初恩怒其不爭,先還是苦口婆心同他們講道理,誰知反對者人數居多,愈發膽壯,橫豎就是不買他這連黨代表的賬。軍官會開了多半天,十支破槍還攤在桌上,人和槍一樣,差不多都快睡著了。王初恩再也耐不住性子,想同人大吵一頓,分出高下,卻無人正面接招,連順舟不會,丁泗流也沒那麼傻,兩個排長更是裝聾作啞。就在這時候,塗水根進門了。王初恩像在一場白熱化的戰鬥中等來了援軍,立時恢復了精氣神。

十一 燒香的,還是拆廟的(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