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謝大郎自己年少氣盛。”小大佬解釋道。“他當年遊歷邊境時,經歷了一場小衝突,立了一小功。還收了個僕人,真當國家興亡,他匹夫有責。他自己請纓要去邊境鎮守。”

唐家大佬笑了:“這是好事。咱們得給他送賀禮。”

“賀禮也比不上七王爺的。”小大佬道,“裡一身外一身。上的下的使喚的,恨不能整個屋子送全了。”

唐家大佬一哂。

“棟勳將軍這次可得吃謝大郎的醋啦!”小大佬又道。“誰叫人家可以到邊境去建軍功,他去不了呢?”

是啦,棟勳將軍要守京城,外頭哪兒都走不了。對於有志氣的武將來說。這可真夠喪氣的。但誰知道小大佬說的不只是這一瓶醋。

“別開玩笑了。”唐家大佬道,“京南道還是照應著。新進士們都過了帖子了?”

“是。”小大佬就拿那些拜貼來給唐家大佬看。

原來新科進士們,要拜了考試時大筆一揮取中他們的老師。這叫“拜座師”。從此這位取進士的老師。才是官場的一杆旗幟啦!你要跟某某人是同鄉、一起讀書、一起追過小姑娘的,就是進士不是同一年同一個人取的。在官場你們不算同門。你要跟某某人是南北兩個地方長大、說的話音都鳥語花香打不著一起、考場時更是分開坐著誰也看不見誰,偏偏那年你們是同一個座師取著了,你們一起去拜了座師,敘了同門之誼,從此就是師兄弟的情誼啦!升官發財,全都要互相關照的。要是給座師和師兄弟下了損手,那就是叛徒!唾沫星子不啐死你。

座師就有這麼重要。皇帝對這層關係有點膈應,卻消解不掉。

唐家大佬這次倒沒作考場老師,連掛個名都沒有。但誰不知道他才是背後的大佬呢?甭管是不是他取的,都得上個拜帖、送個禮、說句客氣話、拉上關係。小大佬特意把其中一張帖子放在最前面:

旭北道錦城謝雲劍。新科探花郎。

連這麼傲的謝雲劍,把七王爺當一隻小狗狗般教訓的,也要乖乖給唐家大佬上帖子。

“倒也懂事。”唐家大佬點點頭。

“宴會也盼著您出席呢。”小大佬道。說的是進士們的謝師宴,想請唐家大佬坐首席。

唐家大佬搖手:“你也老大不小啦,該看穿啦。擔那些虛名兒幹什麼?”

小大佬應著,就出去辦事了。眾進士擺的謝師宴在京城朱雀大街延喜門外有名的酒樓。吃過這一頓,大家各到各自的官任上了。當下便見路上絡繹的車馬不絕。晚上才開宴呢,從早起報信的送貨的串門的都走起來了。這才叫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夜看盡長安花。

有一輛半舊的馬車,安安靜靜從這些得意的人馬旁邊過去。

那些新車怒馬上驕橫的車伕們,看看這輛半舊的馬車,卻往旁邊讓一讓。

京城人物的地位,往往不是由新潑的油漆、新打的金飾來決定,卻從這一看、一讓中體現出來。

車中人在京城走了一輩子,也曾飲過櫻桃宴、也曾進出延喜門,侍過兩朝皇帝,多少崔姓子弟跟他有師生之誼。

他是太傅。

被崔珩一怒之下解了給七王爺當老師的尊銜,他靜悄悄的回家去了。經過大街,穿進小巷,進了他自己家門口。

進的是腰門。

他家的大門八扇朱漆、石獅拱衛,極氣派,接待過帝王、也迎送過親朋,唯獨沒有單單迎接過他自個兒。

他要是自己走,也就是進腰門。那門挺舊的,看來跟他的轎子差不多;尺寸也不大,就堪堪能走個轎子。

他轎子進去,一道門那裡下轎。用慣了的下人服侍他過二道門。到三道門,他夫人就迎在那裡了。

天威之怒,閨閣裡已經得了訊。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