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那是家帶給他的唯一的快樂。

他一向厭世,以為人心都受了汙染,令他無意親近。如今,事實證明了他的絕望。他恨那女子,以為她做了惡俗的同謀,竟也十分的骯髒。他只想衝破這牢籠,立刻到那女子面前,質問她對於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情。如果純屬逢場作戲,那麼,他將把她徹底的忘掉。如風散去,了無痕跡。是啊,他也不過是嫖了她而已。因為沒有愛情,所以也不值得恨她什麼。他可憐她麼?可是,他更應當可憐自己。他在這個巨大的社會面前居然毫無還手之力!他們像網一樣的束縛著他,而她就是那個收網的獵人,不,還有很多的獵人,他們將一齊分食了他。這樣他可以迅速的死掉,而他們就得以永生。因為他們可以藉此自詡為正義,而他呢,從此就與正義背道而馳。

這樣很好,他想著伊的樣子,伊就在身邊,伊很冷靜,出奇的冷靜,就像放在冰箱裡凍過。他卻流下淚來,一串串的淚珠兒順著兩腮滑落。身邊的男警察見了,側過臉去,對一邊的女警察說:看見沒有,嚇的。女的就笑了,說:你見過為女人流淚的嫖客嗎?

男警察說:照你的意思他就不是嫖客了?

女警察說:起碼也不是一般的嫖客。

男警察說:那就是嫖聖。

女警察說:案子就這麼結了。

004 後果

004嫖的後果

洛城被處以行政拘留一個月。因為通融,三天後就放了出來。這完全是藉助於金錢和家族的力量。既然放了出來,他便以為無關大局,但一經媒體的肆意宣傳,學校也知悉了此事。洛城被開除學籍,丟臉丟大了。

家人卻並未責怪於他。父親說:只要是男人,就都有這一關的。弟弟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說是交友不慎,害了哥哥。他當眾下跪,請求洛的原諒。洛城以為多少也是有些誤會的,全然怪不得他。媽說,兒啊,摔個跟頭,馬上站起來,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上了報紙,沒什麼稀奇,上報紙的人海了去了。洛城從了規勸,安心在家裡休養。十天後,安排工作在父親投資的一家公司裡擔任部門經理,月薪五千。一切似乎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鍾情的洛城委實忘不了她。陳魯——他竟時時念著伊的名字。怪怪的,這名字怪怪的,這人也怪怪的,怪——這是對另一種可愛的形容,他想,她不該就這麼失去他的。因為他必定真愛過她,雖然直到目前他對她一無所知。對他而言,一夜風情之後,她便具備了那種神秘而奇幻的美麗。他不能對她無動於衷,因為她太抽象了,而他想要的是她的具體。他想知道這樣一個奇絕的女人會以怎樣的方式繼續存在。或者,她和他將會有怎樣的聯絡?難道她將就此消失了麼?像蜻蜓一樣的消失了麼?近來他有了一個悲觀的發現:當地的蜻蜓是越來越少了。

啊,美麗的蜻蜓,他曾經醉心於你那透明的羽翼,飛翔在潔淨的半空,而今,他在苦於搜尋你那嫋娜的倩影,他愛你身上的薄紗,勝過一切人世的著裝。誠然,伊是一個蜻蜓般的女人。她必定與這世俗有千里之隔。

他打聽到她的住址,在郊區的一條老街上。他坐著公司裡的轎車前去訪問。他並不知道這裡是貧民區,一來就全明白了。他叫她的名字,她偏不在家。家很小,潮溼陰暗,兩間木板房,空間裡散發著腐朽的氣息。陳魯的母親在屋裡忙不過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洗衣服,幾隻蒼蠅在周圍盤旋,悠悠的煽動翅膀,能把人煩死。

眼前是一個極普通的婦人,大約過了五十的年紀,已經略有些白髮和皺紋。看上去是要比他自己的娘衰老一些的。這多半也是受到生活環境的影響。他記得他年幼時極其崇拜自己的母親,為她華麗的儀容,也為她高貴的教養。也難怪,她出身於書香門第,紳士之家。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