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一了。這一窯洞人的統一,將化為整個草帽山人的統一。經過轉化,將成為改換天地的巨大力量。

全體要求,將副團長打翻在地,永世不得翻身。

年輕的團長卻輕輕擺了一下手:還是要給出路嘛。

撤職,查辦,若認罪態度好,可以讓他放羊。放羊,一個人到草帽山背後去,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嘛。

團長提議:破格提拔小號兵為副團長。

所有的人都驚詫萬分,所有的人又都立刻理解了這一提議的偉大意義,一致舉手透過,並熱烈鼓掌。

小號兵被叫回來了。他滿臉紅撲撲,汗淋淋。聽到這一任命,他也目瞪口呆了。他沒有思想準備。

團長說:自古英雄出少年,有什麼不敢的?

小號兵立刻立正,敬禮,宣誓,效忠,接受了光榮的使命。

草帽山經常換副團長。

凸凸的黃眼珠混濁地緩緩地轉動著。他坐在破落的土窯洞前抽著旱菸。旱菸袋是思想的隧道。遍天下的路徑都搖搖晃晃出現。蹣蹣跚跚的腳步錯落而零亂。一條條的陽光像柵欄一樣被人腿隔開。馬尥蹶子揚起了鐵蹄,精明的騎手被踢倒在地。小鎮市場上嘈嘈亂亂。蚯蚓在泥土中被鋼鍁截斷,扭曲地掙扎著。一切都臭烘烘的。

女兒像一束曬蔫的牲口草一樣疲軟地移回來了。

黃|色的凸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看了看她那近日又開始隆起的胸部。他心中用鐮刀將那胸部劃開,劃裂,血淋淋地往下淌。看著她朝灶臺移去,他便咳嗽了一聲。

她停住了,沒回頭,怯怯地說:要做啥?

黃黃的凸眼珠沒有說話,吧嗒吧嗒抽著菸袋。

天也就黑了。黃眼珠呆滯滯地坐到了窯洞裡。他像石頭虎一樣一動不動。聽著女兒窸窸窣窣地收拾著什麼。

都黑暗下來了。誰也看不見誰了。黃眼珠在深深的黑暗中沉默著。沉默比黑暗還深。

十年夢魘·《草帽山的傳說》(8)

曾經純潔而勇敢的胸脯不敢睡。她在等著什麼。

許久,許久,窯洞那頭傳來了蒼啞的聲音:你不去了?

窯洞這頭沒有回答,只有低垂的頭顱。

那邊蒼啞的聲音又增加了暴躁和狠毒:你不再去了,那不便宜他了?

低垂的頭顱沉默著。

蒼啞的聲音更蒼啞了,撕裂著響起來:我準備好了,你為啥不再去了?

這邊的頭顱愈加低垂,貼著胸部了。

蒼啞的步伐在黑暗中蹣跚過來,踢翻了什麼。沉默而低垂的頭顱驚恐地抬起來,在黑暗中等待著殘酷的命運。

這時,烏黑的窗外,突然有一道悽慘的月光透過窗紙的破洞射進來。照著魔鬼一般高大、嶙峋、蒼瘦的身影,一雙黑手像魔爪一樣伸過來。隆起的胸部驚懼地朝後躲閃著,然而魔爪不可抗拒地撲面逼過來。

她疼痛地尖叫了一聲。

魔爪像鐵鉤子一樣在她胸部抓著,撕著,捏著。衣服扯碎了,皮肉扯碎了,黏糊糊的液體滲了出來。

你為什麼不再去?我們要當場——……你明白嗎?做父親的雙手抓著隆起的胸部,把女兒提起來。

我去過……

你又去過?

他沒有時間再和我談話了。

是?

魔爪漸漸鬆開,黃|色的凸眼睛在黑暗中呆呆滯滯。她在魔鬼面前雙膝跪下,然後垂下頭開始低低地哭泣。

草帽山後面,是荒寂廣闊的亂石坡,凌凌亂亂地長著野草。這裡一年四季都陰陰的,寒寒的。風吹過來,是凍石頭的腥氣。一股細細的泉水穿過石縫幽幽深深地流著。淒涼的灌木點綴著一壁壁岩石。

()免費T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