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領導,能找我這升斗小民幫什麼忙?

他沒等我再開口,直接把我拽到桌子旁,指著桌上的兩枚金印:“能看出來這是什麼嗎?”

原來擺出這麼大的排場,只是為了讓我鑑定古董。我略微放心了些,這是我熟悉的領域。我家傳下來一本書,專講金石玉器,叫《素鼎錄》,裡面所載的學問夠我吃一輩子了,是我們四悔齋的立店之本。

我看了一陣,心裡有數,可看到周圍一圈老專家,就有點猶豫。鑑寶這事兒吧,有時候鑑的不是寶,是人,周圍幾位權威人士都沒發話呢,你一個愣頭青跳出來說真斷假,這叫僭越。

劉局看出我的猶豫,大手一擺:“沒事兒,你大膽地說。”

“這金印,我看是漢貨,不知道說的對不對。”我斟字酌句。

“我告訴你。這兩枚印是一真一假,其中一枚是真品,還有一枚是最近出現在市面上的贗品,但是兩者做得太像,很難鑑別得出來。我們懷疑有一個造假集團在市面上活躍,你如果能鑑定出兩者真偽,將對國家有很大幫助。”

劉局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拿出一副膠皮手套讓我戴上,然後塞給我一把嶄新的放大鏡。

周圍的人聽到我們的對話,都紛紛把注意力轉移到這裡來。當他們看到劉局居然讓我把金印拿起來看,都露出驚訝和不解的表情。一個戴著玳瑁眼鏡的老者說:“我說劉局,這可是文物呀,您叫個毛頭小夥子來,豈不是把國家大事當兒戲?”

劉局卻穩坐釣魚臺,擺擺手道:“有志不在年高。要善於聽取各方面的意見,才能集思廣益嘛,對於目前的現場鑑定,也會有所幫助。”

拋開這些繁雜的念頭,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這兩方金印捧起來,先用眼,再用放大鏡細細觀察。

造假與掌眼(詞語本義為留心觀察與出主意,在古董圈中則意為鑑定古董的真偽),這是藏古界永恆的主題。我在琉璃廠混了這麼久,深深感覺到,鑑寶就像是攻克一個堡壘,攻城的人拼命要尋找破綻,守城的人拼命要掩蓋破綻,兩邊鬥智鬥勇,都需要絕大的耐心、眼光和機緣,才能有所成就。

這兩枚金印,就是哪位不知名的偽造者築起的大城。多少老將折戟於此,現在輪到我這火頭軍來做先鋒了。

這飛熊紐做得十分精緻,熊身拱起成橋狀,四肢各攀出印方一角,兩肋各伸展出一片羽翼,緊貼於身,既能體現出翱翔之態,又不會影響印章的使用與攜帶。我把金印翻轉過來,這方印上刻著“飛旭之印”四字,“飛旭”為朱文,“之印”二字為白文(篆刻中,印字凸起的陽刻叫朱文,反之的陰刻則為白文,繆篆為漢魏時期制印常用的篆書字型,以形體勻整、屈曲纏繞具綢繆之意而得名),字型為繆篆,寫得古樸嚴謹,勾畫非常端正。

“規制、紋飾、鑿痕、材質,甚至上面沾著的泥土顆粒,我們都檢驗過了,毫無破綻。”一位老專家沒好氣地提醒道,他不相信我還能有什麼新的發現。

劉局舉起兩隻手指,軍人乾脆利落地遞過一支特供的熊貓菸捲,給他點上。很快煙霧籠罩了他的臉,變得曖昧不清:“許願,你能鑑定出來麼?”

我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能。”

面對周圍人驚異的目光,我提了一個要求:“能不能給我兩根線?不用太長,三十厘米就行,一定要等長。”

劉局疑惑地問道:“這些行麼?如果你想要什麼精密儀器,我都可以調過來。”

“不,不,棉線就夠了。”

劉局雖然不太明白,還是回頭吩咐了一句,很快軍人就取來了兩根黑色棉線,應該是從哪裡的毯子上扯下來的。

我把兩條棉線分別栓在兩枚金印的飛熊紐鼻上,然後將他們高高階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