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遇到冰涼的觸感,孫昭不由輕輕撫住了那一處清泉。

楚雲軒一怔,任由她的小手撫摸著他的面頰。

她口齒不清地呢喃道:“齊驍。”

眼角有一顆晶瑩一閃而過,順著面頰滑落而下。

楚雲軒輕輕閉上眼,俯首吻住了粉頰的淚光。入口苦澀而甘甜,令他始料未及。他微微抬起臉,望著她一張一翕的朱唇,那裡源源不斷地吐出兩個字——齊驍。

他不想看,他不想聽,索性趁她神志不清之際親吻而上,將她細碎的囈語盡數吃入腹中。

孫昭猶記得廣陵殿的那一日,她被催情之香逼得丟盔卸甲,齊驍乘人之危,竟是將她欺負了一番。

夢裡的情形逐漸模糊,孫昭悠悠睜眼,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目光緩緩移動,從暖色的紗帳,到滑膩的錦被,繼而落在那掖著被角的一隻手臂上。

那隻手骨肉勻稱,指端修長,帶著讀書人的秀美。楚雲軒一動不動地坐在在榻前,竟是這樣睡了一夜。

他的衣衫褶皺斑斑,他的長眉在夢中微蹙。

孫昭記不得為何會與楚雲軒共處一室,只覺得頭腦混沌,背後衣衫盡溼。她輕輕挪動著身子,卻驚醒了坐在榻前的爾雅公子。

楚雲軒微微睜眼,露出個溫和的笑容,“你醒了?”

“嗯。”孫昭試著起身,卻是渾身綿軟無力。

楚雲軒正要扶她,卻聽殿外的內侍慌張道:“殿下尚未起身,夫人、夫人不可。”

“閃開!”尖細的女聲高聲道。

“咣噹”一聲,殿門似是被一腳踹開,孫昭只覺殿外的明媚刺得人睜不開眼。

楚雲軒只道是她眼疾之故,連忙伸手遮在她眼前,孫昭卻仍然從他修長的指縫間看到了來人。

她眉清目秀,妝容及盛,與往昔相比判若兩人。

“子有。”楚雲軒低低地喚了一聲,帶著一絲責備的意味。

子有立在原地,目光凌厲地盯著榻上的一雙男女,忽然放聲大笑道:“我等了夫君一夜,原來是在此處尋歡作樂?”

“子有,莫要胡言亂語。”楚雲軒溫和的語氣染上慍氣。

“我胡言亂語?”子有聽罷,卻是笑中帶淚,“好!好!我這便讓全天下都知道,鎮國公主殿下是怎樣的貨色!”

說罷竟是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楚雲軒低下頭,柔聲道:“抱歉。”

孫昭緩緩舒了一口氣,“子有能這樣輕易地闖我寢殿,恐怕是山雨欲來。”

及至午時,朝議的訊息不脛而走。衛相與大學士對峙朝堂,吵得不可開交,眾臣分列兩排,亦是亂作一團。

以衛相為首的群臣,要求鎮國公主即刻主政,重審齊驍叛上弒主一案。

以大學士為首的一派,則反對女子干政,更是對太子洗馬夜宿長陵殿一事添油加醋。

至傍晚,大學士則帶著左右心腹盧烽、黎參,將長陵殿圍了個嚴嚴實實。楚天白一人入內,對左右道:“你們都出去。”

內侍與婢子不敢忤逆,連忙退出殿外。楚雲軒則一動不動地站在孫昭神色,不肯離開。

楚天白並不多言,將千餘字的罪己詔徐徐展開。

孫昭嘖嘖讚歎,“字跡秀美工整,大學士倒是下了功夫。”

不知是誰人主筆,竟然洋洋灑灑,羅列出她的數十條罪狀。比如這一條:任性妄為、大膽包天,越俎代庖,妄議朝政。

孫昭讀到此處,不由點點頭。再往下看:鎮國公主生性頑劣,豢養面首於殿前,每日玩樂,喪盡皇家顏面。

“誣衊!”

孫昭尚未開口,身側的楚雲軒便衝將上來,將案上的罪己詔揉成一團,狠狠仍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