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康執掌大權的不是小皇帝司馬聃,而是撫軍大將軍、錄尚書事、琅琊王司馬昱。

當初扶持殷浩對抗桓溫之策,得到他的鼎力支援。

如今北伐失敗,正是一個對付桓溫的好機會。

“桓溫竟將北伐失敗罪責推給袁真!”司馬昱眉頭緊蹙,輕輕放下桓溫的奏表。

朝廷這邊剛要扶植袁真,桓溫就來將軍了。

如果處理不好,江東內亂近在眼前。

這份奏表,其實也是桓溫的試探,如果不處理袁真,那就代表朝廷不願屈服。

尚書左僕射王彪之道:“袁真有勇有謀,忠義之士也,不如召桓溫入京!”

召桓溫入建康,等於圖窮匕見。

當年司馬昭以司空之位召淮南諸葛誕入洛,諸葛誕立即叛變。

桓溫這麼多年權勢越來越盛,卻從未入京,防的也是這一手。

“萬萬不可,如今大司馬勒兵濡須,桓雲駐紮廣陵,稍有不慎,內外夾擊,江東將有傾覆之厄!”剛剛升任中護軍的謝安連忙勸止。

謝安孤身入營,勸退梁軍,深得司馬昱器重。

桓溫北伐失敗,但內外兵權還是掌握在他手中。

一軍出濡須,一軍出廣陵,建康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司馬昱長嘆一聲,“依安石之見,如今該當如何?”

謝安徐徐道:“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陰陽相生,鬥而不破,方可國泰民安,大司馬雖然兵敗,然江東根基仍在,庚戌土斷利國利民,依在下之計,當安撫大司馬。”

江東沒有翻臉的本錢,也經不起一場內亂,無論誰掀桌子,便宜的都是梁國。

桓溫雖然大權在握,卻並沒有跋扈之舉。

為了爭取江東士族的支援,一向禮敬有加。

王彪之點頭,“不錯,桓溫北伐失敗,反而利於朝廷,聲威大跌,只要不逼迫他,便不會行僭越之事,以後再徐徐圖之。”

只要江東士族不點頭,桓溫不可能走司馬懿的老路。

強行上位,名不正言不順,王敦、蘇峻殷鑑不遠。

不到最後,桓溫不會邁出這一步。

從另一面看,桓溫北伐失敗,反而給了建康朝廷喘息之機,如果北伐成功,只怕皇位上坐著的將不是司馬家的人。

江東形勢,其實都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

桓溫也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屢次順江而下,威脅建康。

“那麼……只能委屈……袁真了,升袁質為散騎常侍,左民尚書。”司馬昱面無表情。

政治的本質其實就是互相妥協,總要有人犧牲。只要犧牲的不是自己就可以了。

衣冠南渡之後,琅琊王氏、陳郡謝氏、陳郡袁氏、蘭陵蕭氏並稱四大姓。

但袁氏一直緊隨桓溫,袁真、袁宏皆唯桓溫馬首是瞻,只有一個袁質擔任東陽太守。

司馬昱提升袁質,算是給了袁家一些補償和一個交代。

犧牲袁真對江東影響並不大,本來就是桓溫舊部,削弱的是桓溫,如此一來算是皆大歡喜。

唯一不歡喜的便是袁真。

拿到朝廷詔令後,袁真目瞪口呆,這一戰他自問沒有做錯任何事,如果不是他守住濡須,現在哪還有江東?

為江東征戰半生,卻落得如此下場,袁真滿嘴苦澀。

最讓他心寒的是桓溫,既是他的上司,也是他多年故友,有通家之好,桓玄生母還是袁真進獻的侍婢,而桓溫下起手來絲毫不留情面。

“朝廷與桓溫這是拿我父子堵天下人悠悠之口!”袁真子袁瑾怒道。

身後部將朱輔、朱斌亦怒目而視:“近日桓溫調走不少兄弟,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