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著這團棉線到梁炎東眼前晃了一下示意,「是不是用這個襲擊的你?」

梁炎東認出,對方手裡的棉線是用從水泥編織袋上拆下來的,原本是用來縫底袋的特質粗棉線。

回憶當初被勒住脖子的感覺,梁炎東知道,這的確就是當時打算置他於死地的工具。

但是梁炎東沒點頭。

他忽然想起來三天前,監區曾抽調他們三班和隔壁四班五班的人去修繕監區建築外牆,當時他幹的就是拆袋子倒水泥灰的活兒。

當時分工明確,除他之外,不可能還有別人有機會能透過這個活兒摸到那些縫邊兒的棉線。而他——完全有機會趁監管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將拆掉的棉線藏起來收好。

王管的猜測有理有據,梁炎東閉了下眼睛,幾乎在看見這棉繩的同一時間,就反應過來,自己在不知因果的情況下,完全被動地走進了對方早有預謀的一個局。

為什麼這麼做?

殺人之後好偽裝成自殺?

——不對,這說不過去。

當時他被勒住時的樣子,只要智商不是為負的人都能看出掙扎的痕跡。

何況還有監控器。

再好的偽裝,在高牆之內這個沒有隱私的地方,如何能憑一根繩子就逃過天網昭昭?

梁炎東一時木然毫無反應。

王管把棉繩又塞回自己的褲兜裡,「怎麼,看見物證,這回不狡辯了?」

「……」回應一般,男人話音剛落,梁炎東忽然抬頭掃了他一眼。

他雙目炯炯,目光極為豁亮,可是眸子裡什麼情緒都沒有,淡漠疏離的讓人心驚。

鍾馗似的男人被他看得竟有一瞬間的怔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重新低下頭,以一個囚犯的姿態,執筆在紙上對管教寫下請求。

——王管,方便的話,請帶我去監控室看看。

王管目光隨著他寫的速度,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末了從他手下把夾子和筆都拿過來,梁炎東沒有任何抵抗地看著他把寫字的那張撕下來丟盡垃圾桶,然後將夾子和筆重重摔在醫務室的看診臺上,回來的時候,他對已經從病床上下來的梁炎東說道:「走吧,帶你去看,我也想知道知道,你這高智商的罪犯,又準備耍出點什麼新花樣。」

走的急,韓寧寧放在床頭的藥,梁炎東走出醫務室才想起來自己忘了拿。

不過,很快他就沒有多餘的心思惦記著那兩瓶藥了。

王管帶他去了監控室,應他的要求,回放了當時他被人勒住脖子的前前後後,走廊裡幾個攝像頭錄下的全部監控影片。

因為裝置較老,無聲的影象裡畫面有些微的模糊,但是也足夠看清監控之下行人的一舉一動。

監控室裡,梁炎東看著自己透過空無一人的走廊,走進監舍很快又走出來,然後在沒走出多遠的時候,忽然他腳步一頓,抬手抓向自己脖子。這個時候正在看著錄影的梁炎東自己是知道的,他已經被繩索纏住了脖頸,但是棉繩太細,在不夠清晰的畫面中看不出來。在監控裡,人們只能看見那個剎那,他整個人驟然彷彿上了弦一樣發瘋的用力扭曲掙扎,片刻之後,他似乎就要脫力了,然而就在那個瞬間,他在拼命掙扎中身體扭成了一個詭異的姿勢,抬腳轟然踹向身邊監舍的大門!

一切都只是靜默的畫面,梁炎東無法從中得知自己的那一腳到底使鐵門發出了多大的動靜,他站在螢幕前看著自己失去意識倒在地上,片刻之後,手持警棍的王管和另外兩個管教一起沖了進來……

從事發到結束,走廊裡,除了梁炎東自己外,真的再沒有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而那個想要弄死梁炎東的兇手,竟然如同鬼魅一般,朝夕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